他给她订了腊月初八的船票，她出国一事尘埃落定。南京发电来确定了他上任的日期，腊月十一。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离开上海。
这几日任她如何伤心，再未在他面前哭过。而是每天都笑着跟他聊天，一起浇花，一起做饭。
她发了电报去美国，告知堂姑姑她的出国日期和到达日期。
再过几日，她便要走了。这一次，好像真的是彻底离开，再也不回。
也是再过几日，他便要上任第三师，带兵出征。
临别之际，她每日清晨都紧紧抱着他的腰身，缠着他不让起床。每每此时他都无奈的笑，而后抱着她再次入睡。
终于到了临行的前一晚。他们对饮了几杯，她有些微醺了。他将她抱到卧室后，亲自打了水来给她擦拭身子。
她迷蒙着眼眸，忽然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下，将自己唇凑到他的唇上。
他起初敷衍的啄了几下她的唇，然后继续擦着她的身体。她却不老实的将手探入他的毛衣内，学着他平日爱抚她的动作调戏起了他。
他无奈的将手中的毛巾放到一边，然后俯在她的身上，任由她对自己上下其手。
等到她的手不老实的滑到他的腰上，渐渐意图对他的下身不轨时，他一把将她的手捉住，看着她潮红的脸，心中的不舍愈加泛滥。
“敬之……”她软软的唤着他，然后看着他，试探性的动手解自己的衣服。
他眸中一紧，却依旧是看着她，不动。
她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气馁的把手放下，不满的看着他道：“程敬之你是不是真的老了啊？”
这句话换来的几乎是一整夜的折腾。等到将近凌晨十分她才可以睡下，不免有几分懊恼说出那样的话让自己吃苦头。
醒来后便是离别。
他送她到了码头，一路替她提着行李。两人皆沉默。
天空是一片阴沉，气温很低，怕是不久后会有一场雪落。
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她终于回头对他笑了笑，“记得亲自把沪儿送到那户人家去。”
“你放心。”他轻轻应着，眼底是化不开的情意。
她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今天她穿的是一双棕色的小靴，方跟的。记得在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她因为担心他被刺杀，连夜去他家找他。那日她穿的是一双白色高跟鞋，五公分的。
过去这么久，原来她会在不经意间忆起这些小细节，不免觉得有几分意思。
“笑什么？”
上方传来他的声音。
她咯咯的笑，抬头一把抱住他的脖颈，踮起脚朝他吻去。
这一吻很细长，留恋，不舍，包涵了一切。
来来往往的人皆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然后是不好意思的别过眼去，绕道而走。
良久，她松开他的脖子，戳着他的胸口道：“一定要安全且完完整整的来找我。”
他温馨的笑，“嗯。”
她也跟着笑出来，“我等你。”
她在他的目送下上了船，然后在露台上，笑着看着他。直到船笛再次鸣响，锚被解开，一阵轻微晃动。
她开始随着船远离，越来越远。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缓缓蹲下，终于哭了出来。
敬之，你一定要活着来找我！
那天他站在码头上，看着海面许久。他似乎还能看到她的笑颜，很动人的笑。
子衿，等我。
……
多年后，他才恍然发现，原来这次分离，竟是他们的诀别。
☆、结局篇忘不了新愁与旧愁（5）
船在海面上行了两日。她渐渐有些感觉烦躁，仅两日，她就对他思念得泛滥。
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些什么，是在整理行装还是在交接庶务。明日他就要出发去第三师驻扎地，听说赣湘人饮食喜辣，而他又偏好清淡，会适应吗？
她迎着风站在甲板上，空气中漂浮着淡淡咸腥味，放眼是一片碧蓝，海天一色。
在这浩瀚的大海中，她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那种为儿女情长所萦绕的愁丝，忽然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了一片蔚蓝，广袤无垠。
可这种妙不可言的感觉仅维持了一瞬，下一秒，她开始思念她的静姝，还有常乐。采薇和星灵过得好不好，佩清在淮安做些什么，钦洺在美国有没有稳定。
许多人的面孔在一刹像看西洋镜般，一张张的在她眼前划过。
从此后天各一方，只盼有缘再见。
夕阳渐落海平面，夜幕降临，她缓步进了自己的舱房。
舱内是不大明亮的灯光，她走到门旁想再打开另一盏台灯，忽然一个金属硬度的东西抵上她的侧腰，咯得她生疼。
她神色微凛，冷静开口：“你是谁？”
那人用枪推着她往前走，一直走到床头柜上摆放的小镜子前。子衿看到镜中她身后的人后，一股冷意顿上心头。
“江子衿，你想就这么走了？真是想得美，我们的账还没算完，我怎么可能让你走？”那人阴森森地笑着着，脸上极度扭曲。
“算账？”子衿冷道：“确实，你我之间是该将帐算清。你丧尽天良，杀死我母亲与二哥，杨婷婷，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哈哈……”那人一声大笑，似是在笑她的无知，“江子衿，害死你母亲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若不是你与我抢少汮，我怎么可能会杀他们？我告诉你，我要的，是你生不如死！”
“你是个疯子！”子衿怒道：“仅因为这些，你就狠下杀手，你根本没有人性可言！”
“我没人性？”杨婷婷笑道：“是，我没人性！我只要能得到程敬之的爱，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有我爱他吗？我从小就喜欢他，没有你，我就可以一直待在她身边，这样也好啊，我也愿意啊，没名分也愿意啊。可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出现在面前夺走他的爱？”
子衿一声嗤笑，讥诮道：“你真可悲。”
“我可悲？江子衿，可悲的是你！你全家都死啦！哈哈，可悲的是你，你竟还说我可悲？”她得意洋洋，“你说你现在还有什么？你以为有了程敬之很了不起么？那个虚伪的男人无时无刻都在算计身边的人，连你也是一样。他害死我父亲，现在还去跟我哥哥交战，当初我父亲念着翁婿一场在南京多有扶持他，他到最后竟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我没办法杀了他给我爹报仇，可我不会罢休！你说，如果程敬之真如你所说的那么爱你，我用你去威胁他，他会如何做？”
“他会杀了你！”子衿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此刻的杨婷婷已彻底疯魔，她要与她周旋，然后想办法脱身。
“杀了我？那在他杀我之前，我一定先杀了你，给我陪葬！”她狠狠说着：“江子衿，你有什么好？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竟也来跟我抢男人？我告诉你，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我要毁了程敬之，我要让你看着他死在你的面前，让你也尝一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子衿听完一声冷嗤，幽幽问道：“你知道他为何不喜欢你么？”
她立即追问道：“为何？”
“因为你太可怕，全然没有怜悯之心，甚至是没有人性。试问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女人？你若现在去找赵敏孺，带着你们的女儿远走高飞好好过日子，你或许也会得到幸福。”
“只有程敬之才能给我我想要的幸福！可他已全然不管我了！这都是因为你，江子衿，这全都是因为你！”她越说越激动，低着子衿的枪愈加用力。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杨婷婷吓了一跳，她警惕的一把将子衿扣住，用枪抵住她的后脑，“你最好老实些，不然我一枪杀了你！”然后推着她去打开门，枪抵在她身后。
子衿打开舱门，见是个洋人，随口道：“Hello。”
洋人见两个女子皆笔直的站在门口，不免有几分讶异，但还是笑道：“MissJiang，it''stimefordinner。”
“Okay，Iknow。”
洋人笑着对她点头，然后离去。
杨婷婷阴鸷的笑，一把将舱房的门关上，“从现在起你不许出舱房。”
子衿平静道：“那我总得吃饭吧？”
杨婷婷冷哼，拽着她就往门口走去。她的手紧紧扣着子衿的臂弯，一手藏在身后，一支枪紧紧的贴在子衿的侧腰上。
她们出了舱房，子衿忽然一个侧身，一脚将她的枪踢飞，再一脚狠狠踢到她的腹上，下了狠力。
“Help！”她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往那把被踢落的枪跑去，却忽然她身后的一见舱房门被打开，一只手紧紧箍上她的唇，将她的呼救声生生压下。
杨婷婷皱着眉从地上爬起，抚着腹部冷笑，“江子衿，没想到你还是个练家子，我还真被你骗过去了，以为你是什么柔软的大家闺秀。”
子衿不停的挣扎，身后抱着她的人身形高大，是个男子无疑。他拖着她快速的往他所在的舱房而去，将她一下敲晕。
杨婷婷快速走了进来将舱门关上，对男子道：“快将她捆起来，再拖去她那间房。不然等下她房中没人，不免要大肆搜查一番。”
男子道：“你总是这么急躁。我们不是说好了等到船快靠岸时再动手么？现在才行至一半就将她挟持，她有大把的时间相出应对之策。”
杨婷婷反唇相讥：“你说我急躁？赵敏孺，当初若不是你急功近利先一步找江子衿谈判，我们会输的这么难看么？”
“你……”
子衿醒来时感觉全身酸痛的厉害，身上被捆得发紧，她看向小床上躺着的幽深笑着的杨婷婷，心中立即明白自己的处境怕是凶多吉少。
“江子衿，别再浪费脑筋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子了，你落到我手里，我不会让你有逃走的机会。”杨婷婷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目色慵懒。
子衿道：“你就算抓了我也没有，大义当前，他不会因为我而不去剿灭叛党，你死了这条心吧。”
“有没有用试试不就知道。”
子衿放弃了与她交流的打算，安静了下来。
眼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