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顾来时惜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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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顾来时惜今朝-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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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多记忆一下子冲进脑海,乔忍快要找不到自己了。
  那些画面接踵而至,把她割成了无数碎片。
  她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间,反锁了房门,蹲在墙角,试图把所有事情都理顺,忘记了的,想起来的,黑暗的,明亮的,伤悲的,无奈的,风和日丽的,刮风下雨的……全部。
  直到天黑,直到晚饭时间到了。
  容姨没法把她叫出来,又不知道先生的卧室钥匙放在哪里,只能给小张打电话,让他知会先生,然后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
  小张把事情转告给程惜,他们应了京城四少之首毕延的邀请,去参加一场慈善拍卖活动。此时正在车上。
  程惜听了之后,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锁屏,转着手机,看向车窗外,没说什么。
  小张有点犹豫又有点担心地继续开着车。
  夜色渐渐浓郁,北京市的街头人来车往,霓虹灯闪,他们车子的行驶方向没变。
  但最让小张不解又惊讶的是,拍卖会之后,先生居然没有回家过夜,而是只身一人去酒店住了。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最后憋着一肚子的疑惑和着急离开了。
  程惜关上酒店房间门,站在那里久久没有什么反应。黑色衬衣,黑色长裤,黑发黑眸,整个人像一幅化不开的泼墨画。
  他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最后在落地窗前席地坐下,屈起一条长腿,一手搁在膝盖上,手腕上的表闪着银色的光辉。
  她与他,在同一座城。
  一个蹲在房间墙角努力把自己拼凑完整,一个坐在酒店地上拼命抑制自己不去过问。
  程惜的准则,第一是乔乔活着,第二是乔乔健康,第三是乔乔快乐。
  到底是何时开始的?
  她若痛苦,他便无眠。
  4
  翌日上午,从梅州市警局过来的两位警察带来了乔颂一案的档案资料。
  由于乔母出家了,不便打扰她清修。所以警方希望乔忍能配合他们做个笔录,让局里早点把这个积压了十年的案子结掉。
  容姨为难地看着紧闭的卧室门,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乔忍一直待在里头没出来,饭不吃水不喝。
  容姨甚至害怕她在里面晕过去了,本来这几天就食欲不佳,人也消瘦。眼前这事情,看起来又还挺大的。
  而且先生一直没回来,只让小张交代她好好照顾乔忍。
  一个小时过去了,警方人员说让他们来试试,其中一个警察敲了敲门,把他们来这里的目的跟乔忍说了一遍。
  乔忍一直没合眼,仍旧蹲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面容憔悴得不像话。但是警察的话让她立刻站起身打开房门。
  容姨瞧着她这个憔悴样子,心里也替她难受。给她端了杯温白开,却见她一直没喝,而是撑着糟糕的身体状况配合两位警察做了笔录。
  容姨在厨房竖着耳朵努力听,只听见他们说什么“精神不正常”、“反社会型人格”、“突然逃出来投案自首”之类的。然后才听到乔忍开口说“山坡”、“水潭”等等。
  她说到最后,整个人完全崩溃,双手放在餐桌上,埋头哭得泣不成声。
  两个警察也是仔细翻过档案才来的,自然知道乔忍因为这桩案子入过监狱,精神方面也因此出过一些问题。一时也没继续问下去,而是等着她平复情绪。
  容姨和两个警察,父亲和母亲,程惜和林奎奎,包括她人生道路上认识的所有人,甚至这世界上的全部人,全都不知道她当年把这些话重复了多少遍,带着怎样的绝望和无力。
  日间、夜间,在家里、在警局、在拘留所、在监狱,向父母、向不同的警察,说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
  可是一直没人相信她,她一直背负着杀害亲生弟弟的罪名,直到被逼成抑郁症患者,直到忘记再想起,直到想起又忘记,直到完全疯掉。
  谁让当年全部的证据都指向她乔忍呢?谁让所有人都累了,急着快点结案呢?
  乔忍抽泣着,说完了最后几句话。两个警察把乔颂的一些资料交给她,告诉她说,那个凶手依然不会被判刑,因为他是精神病患者。
  乔忍低着头,她想说她累了,随便你们判不判刑。
  但是她连说出这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往后仰,被其中一个警察及时接住,才避免倒在地上。
  救护车的声音响起,晕倒的乔忍被送去了医院。
  十年了,反反复复地逃避记忆中的真相,被人欺骗和自欺欺人,与深渊里的恶龙不断搏斗,与心中那只鬼大战几百回合。
  她真的好累。
  尼采说,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我成了恶龙,我身陷深渊。那现在,我可以解脱了吗?
  5
  周氏集团、风尚集团和禾日投资基金会的合作宴会上,周瞳兮看着那人匆匆离场的身影,唇边的笑都凝住了。
  她向父亲撒了好久的娇才让他同意带自己来这场宴会,结果才看了程惜没两眼,他接了个电话,人就起身离开了。
  乔忍是低血糖加情绪起伏太大导致晕倒的。程惜在医院见到她时,她正在输液,闭着眼,面色苍白,眼角的泪痕还在,双手安安分分地放在被子上。
  怎么那么疼?不见她时还能控制住,见了她反倒完全失控。
  疼痛从他全身漫过,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程惜在她床边坐下,把她的双手包在掌心,指腹在她手背轻轻摩挲着。
  本来是决定在她完全清醒之后再来看她的,但一听到她进了医院,程惜哪里还顾得及那么多,只怕她醒来时,身边连个亲近之人都见不到,那该有多难受。
  他既担心自己在场时,那些人做得不够逼真;又怕她熬不过心理这一关;更怕自己一见到她就忍不住要管她护她,反而打扰到她恢复清醒。
  心理专家建议,病人自我恢复期间,身边人能给她的最大帮助,就是给她合适的条件和清静的环境。
  条件,环境。乔忍,我能帮你的,竟然就只有这些。
  梅州市的两个警察在病房外等着程惜,他从里面出来时,两人交代了一些与案子相关的事情,并且通知他说,局里愿意配合他,在新闻版面上也同样声称这个案子已经翻篇了。
  程惜也很疲惫,客套的感激之语到了嘴边,却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她的弟弟乔颂,跟她长得像吗?”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虽然他们也只看过照片,还是黑白色的证件照和遗照。不过这个问题很好答,因为那两姐弟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清澈双眼,眉目间那种倔强的神态也很像,不说话的时候,唇边也一样自然地弯着好看的弧度。
  两个警察异口同声地答他:“特别像。”
  程惜淡淡哂笑,他就知道,一定很像。很像。
  6
  乔忍出院之后,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比之以前都变得更差。
  容姨把梅州日报拿给她看,上面有一则关于十年前无尾悬案的报道,说时隔十年,此案终于了结了,凶手竟然是被害人当时一个患有精神病的邻居。
  那则新闻并不特别显眼,毕竟尘封了这么多年,除了当事人的亲属,几乎没什么人会在意。
  但是对乔忍来说,那则新闻就像一把利刃,把她所有的过往都齐刀切断。
  乔忍知道被自己的过往流放而活着是怎样的了。
  ——与这世界短时间地断层,找不到自己;想重新开始,又没有足够的勇气;一面渴望被理解,一面又拒绝着全世界。
  乔忍陷入了彻底的抑郁和自闭。
  于是,她食欲减退严重,有时一天连一碗粥都喝不下去,身体急速地消瘦;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与任何人交流,包括程惜。
  程惜喂她吃饭,她摇头,紧闭着嘴。他只好给她喂一些营养汤。
  程惜跟她说话,她低头,不说一句。他便给她读一些散文和诗。
  程惜抱她睡觉,她不睡,睁着双眼。他哄着她同时自己也失眠。
  程惜牵她散步,她不走,站在原地。他就背着她走过清晨黄昏。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六天,乔忍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神空洞如同失明之人。程惜也清减了一圈,眉间的疲惫无时不在。
  而最要命的是,与各个集团的合作已经正式启动,时常有重要的会议需要他去参加;还要花时间和精力融入刘之旭等人的圈子,应酬数不胜数;暗中进行的调查和资料收集也到了紧要关头,一切都需要程惜安排和指示。
  他兼顾着乔忍和自己的事,睡眠不足,用餐不规律,也没什么胃口,应酬上又难免有推脱不了的酒杯。这样下去,没几天,程惜自己就先病倒了。
  陈妆来呈报工作情况,正好碰见他趴在书桌上。她很少见他有疲累的时候,也没想太多,退出去关上门。尔后才听容姨和小张一人一句说了最近乔忍的事情,陈妆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少爷如此疲惫的原因。
  她不放心,重新进去书房,叫了几声“少爷”,见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陈妆叫来小张,小张大着胆托起他的额头,两人立刻被他的惨白脸色吓坏了,赶紧扶到客房让他躺在床上。
  容姨说他近来不按时按量用餐,可能是胃疼,疼到晕过去了;小张说他最近喝酒有点多,也不知是真的推不掉,还是想借酒消什么愁,大概是刺激到胃,疼到失去意识了。陈妆当机立断,把一直给他治疗的林医生叫了过来。
  林医生给程惜上了点滴,说他这个情况很不乐观,需要好好调养休息,这几天都不能劳累,最好先停止工作一段时间。
  送走了林医生,陈妆抬手敲了敲主卧室的房门,喊了几声“乔忍”。她知道乔忍在里面,可是门一直没开。
  原来小张和容姨他们说的一点不假,乔忍果然重度抑郁自闭了。除了少爷,谁都近不了她的身。而即使是少爷,也无法跟她交流。
  以往乔忍即使神智倒退,偶尔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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