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许久，御风终是问：“小歌你对我好，是真的吗？”
小歌微怔，神色间却没有流露出半分异样。“你是病人，我自然要对你好点。”
“只是病人？”
“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多少有些感情。”
“就这些？”
小歌反问：“不然？”
“没什么。”御风不再问什么，拿起蒸饼吃了起来。
辰人好饮，宴会自然无酒不欢，加上冬至是重要节日，准备的酒非常多，很快便有人来敬御风，那些老弱妇孺还好，用的是木碗，但男子却是抱着酒缶敬御风，而御风来者不拒，很快休沐的将士便聚集到了御风的身边。一瓮瓮的烈酒被拍开泥封，烈酒伴着大块的烤肉炖肉进了御风等人的肚子，看得小歌佩服不已，酒量真不错，换了她，最多四五樽酒就该醉了。
除了御风有人敬酒，小歌也很快被人给敬酒了，放下割肉的刀拿起陶酒樽回敬。酒液一入口小歌便有些后悔了，酒太烈了，而她没有千杯不醉的酒量。饮了两樽酒后小歌便跑到了自斟自饮的白前身边，白前周围五尺一个人都没有，足可见白前之威武，一般人没这本事，也正好让小歌躲酒。“小师叔，我敬你一樽。”
☆、别开生面
宴饮一直延续到深夜才结束，小歌在傍晚时便彻底喝多了，白前怎么都弄不醒，便想将她送回屋里休息，但才扶起小歌便有一双手伸了过来夺过小歌。
“我送她去休息。”
白前看着面前喜怒难辨的重瞳少年，忽道：“连山氏族的子孙因为一个历史遗留问题永远不能欺骗，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御风问：“你想说什么？”重瞳深沉，似翻涌着什么。
“虽不能说谎，但连山氏族也不是良善之辈，与人交谈虽句句实话，但要么废话连篇要么缺斤少两。一字之差，透露意思的却截然相反。”白前道，但凡了解连山氏的人，与连山氏之人打交道时都会多长一堆心眼，不怕连山氏骗人或说废话，就怕连山氏说话漏东西。
“她方才。。。。。。”
“我不知她漏了多少，但一定不完整。”白前肯定的道，连山氏万年的恶习早已浸入骨髓，小歌不可能改掉。
御风没再说什么，而是抱起小歌将小歌带到了一间干净的屋子里休息，但将小歌放到床上后御风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小歌，漆黑的重瞳深沉莫测。
痴痴的看着熟睡的小歌，御风心中苦笑，或许只有她无意识时他才能这般看她吧。而想到之前小歌所言，日后要在十巫中找个男的生孩子，御风心中的苦笑顿时化为了怒火，他不能想像她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的样子，也不允许。忍不住低头亲了下小歌的唇，许是小歌之前饮了太多的酒，唇上还有着酒味，但很甜，令人吻了还想吻，御风没有控制自己的意思，不断的加深这个吻，直到小歌快窒息时才下移。
在小歌的脖颈上留下几个清晰的吻痕，御风这才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放过了小歌，抚着小歌白皙精致的脸庞，御风低喃道：“我只等到你及笄。”及笄是他最大的忍耐限度，到那时，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得到他想要的。
白前饮得差不多时便想去休息，尚未起身便看到御风回来了，并且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连山氏占卜如何？”
暂时放弃去休息的白前闻言不由问：“你找她占卜过？连山氏素有乌鸦的‘美誉’，你若无事便莫找她占卜。”
“连山氏占卜不准？”
“准，若是不准，乌鸦之名在上古怎能名扬九州大地。”
御风疑惑的看着白前。“此话怎讲？”
“荪王少年之时救过一个叫昌仆的女子，得知对方是连山氏族的人后出于好奇而让对方为自己卜了一卦，昌仆卜完后告诉她，除非永世不离开部族，否则荪王他日必为黄金锁链束缚，不得自由。向往天高海阔、不喜被束缚的荪王不信，也不愿信，在成年后还是离开了部族游历经商，遇到了很多的事，最终一步步成为了帝君，如昌仆所言，黄金锁链束缚，不得自由。”
御风默然。
白前又道：“扶风王垂髫之时随族中长辈前去拜访当时的巫真，却不巧赶上巫真陨落，在巫真逝去时，所有人都低头不敢看巫真的先知之眸，唯独扶风王年幼无知，好奇心又重，抬头去看巫真的先知之眸，看到自己坐在白骨堆砌的王座上，一生孤寂，生不如死。扶风王不愿预言成真，少年时逃离了部族，逃离了一切，成了一名游侠儿浪荡九州，以为自己摆脱了幼时所见的命运，却不知走上了预定的轨迹。”
御风愈发沉默，扶风王的事他知道，小时候小歌有时会给他讲故事，扶风王登上王位的前夕，他一生挚爱的女子死在了阴谋中，虽然最后他给爱人报了仇，但人死不能复活，扶风王最终孤寂一生，不得笑颜，据说扶风王成为帝君后只笑过一次，便是临终时，含笑而逝。
白前又道：“瑜宁王生性仁厚，甚至有些仁厚过头，长辈忧心，便在她少时求巫真为其卜过一卦，卜的结果是瑜宁王过于仁厚的性子若不能改，定会为她的人生带来无尽的磨难，然瑜宁王觉得自己的性子没什么问题，磨难再多她也不愿改本心。后果然如巫真所言，瑜宁王因仁厚而救了一人，卷进了扶风王末期的诸族风波中，磨难不断，哪怕后来成了帝君，她的帝君之路也是上古六帝中走得最艰难的。”当然，瑜宁王也是上古六帝中最得人心的，因为她是以唯一一个以仁德而令天下臣服的帝君。
白前想了想，继续补充：“泠王也曾让连山氏卜过一卦，连山氏曾劝其远离盲人，因为她这一生将与一盲人纠缠一生，最终浴火而亡。泠王不信，但她后来遇到了天生眼盲的东夷族人风君离，如卦象所示，两人最终浴火同归。还有诸方王，其成年之时，连山氏也为他卜过一卦，让他一生不要踏足昆吾山，否则他必入魔，然少年人有逆反心理，你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因此诸方王还是不听劝谏去了昆吾山，遇劫，最终入魔。”
御风嘴角微抽，听这意思，上古六帝除了华歆王全是悲剧？
白前叹道：“连山氏的预言从未错过，但他们看得太远，看到了繁华，也看到了繁华后的毁灭，而人喜欢繁华，不喜繁华后的毁灭。”连山氏也因此被赠予乌鸦的“美誉”。
御风的脸色已可用阴沉来描绘。“不可改？”
“不可。”
御风道：“小歌曾说，云家的第二代家主云端杀戮过重，注定英年早逝不得善终，但云端却活了五十多年。”
“那是有个傻瓜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与毕生修为为他改命，你没那个能力，而其余十巫，即使是同僚，他们也不会为之牺牲自己。”十巫可以在对方要被人干掉时用自己的胸膛替对方挡剑，但绝对不会为了替对方改命而赔上自己的命。
御风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白前看着御风的样子，叹道：“小歌是你的毒。”戒不掉也不想戒，便如那个人于他。
小歌宿醉醒来，头疼得要命，深悔自己喝了那么酒，早膳还没用便先煮了醒酒汤喝，一边喝一边晨走醒酒提神，却佩服的发现白前与御风大清早的竟然还在对饮。小歌一口醒酒汤险些喷出来，将御风手中的酒缶拿掉，笑眯眯道：“肠胃不错啊。”大清早饮酒折腾自己的肠胃。
酒缶被拿走，御风顺从的不再饮。“饮酒前我吃了很多东西。”垫了一肚子烤肉，肠胃即使会有些影响也不会太大。
小歌道：“我煮了醒酒汤，自己去拿。”
打发走了御风，小歌好奇的问快醉成一滩泥的白前：“小师叔你这是怎么了？”她更想问的是白前发的什么神经，饮酒作乐这种事寻常男子可能做得出来，但药王谷出来的人都是医痴，不重物质上的享受，也厌恶饮酒，因为饮酒会影响头脑的清醒与判断能力，以及手的敏捷速度，而这些是医者必不可少的东西，白前即使饮酒也不可能饮成这个样子。
白前醉眼朦胧的看着小歌：“师姐。。。。。。”
小歌默了下，随即一脚踩在白前肚子上，本就饮多了肠胃不舒服的白前顿时难受的吐了出来。“呕。。。。。。小歌你做什么？”
小歌问：“小师叔你若真的那么爱，为何不告诉她？”
“我说过啊。”
小歌嘴角抽了下，古怪的笑道：“在一个先天失聪，只能靠唇语来读别人说什么的女子的身后诉说爱慕，小师叔你可真是人才。古有俏媚眼给瞎子看，今可增加一句深情告白给聋子听。”
白前苦笑：“在她眼里，我只是弟弟。”
小歌幸灾乐祸道：“谁让你看上个年纪比你大的，还是个看着你长大的女子，很难把你当成男人。”虽只长五岁，但一起长大，习惯了将白前当成弟弟，很难纠正过来。
白前冷冷道：“你想变成完全的药人？”
小歌立刻抹了把脸，将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收了起来，换成一副悲伤的神色。“节哀顺变。”
白前的脸更冷了。
中州的冬季苦寒而漫长，冬至那日天虽给面子的放晴，但翌日的下午便重新下起了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没一会便有半尺厚，小歌在屋里闷了半日便受不了的跑到了养鹿的鹿屋里，鹿屋里养着成百上千的鹿，小歌拿牧草喂着小鹿，时不时的摸两下鹿脑袋，摸着很软很舒服。
寻来的御风见了小歌与鹿和谐相处的模样，忽道：“你很喜欢小动物？”
小歌摸着小鹿脑袋道：“我只是觉得它们比人要单纯可爱很多。”跟人打交道，她会本能的将对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掰碎了分析有几个意思，云唐对她的教育实在是太成功了，哪怕她最初时不愿成为巫真，但她的骨子里已是一名合格的十巫。但与动物打交道则不会，哪怕是凶兽，也是直接表达自己心思。
御风看着跑神的小歌，迟疑了好一会，仍没开口。
小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