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翻了个白眼。“对于你而言，只要有医术研究，你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都不会有感觉，自然发现不了一些细节上的不同。”
白前知道自己的问题，也就不再继续这个问题。“你怎会来於水大营？”云唐的死因他是听说过的。
小歌笑吟吟反问：“你猜。”
白前猜了猜，猜不到，便随口乱猜：“你总不会是想扶持他吧？”
“聪明。”
白前怔了下。“巫宗已灭亡近三千年。”
“你可记得巫女星羽？”
白前又是一怔。“巫宗的最后一任巫女，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处以醢刑的巫女，被剁成肉酱后，肉酱还被洛王烹熟了赏赐诸侯。”白前估摸着，当时的诸侯一定很胃痛，再冷酷的人也没几个能够平淡的吃下人肉，又不是心理有病，谁能吃得下自己同类的肉？
小歌汗颜。“我没问她怎么死的。”
“那你要问什么？”
“她死时说了什么？”
白前想了想，道：“辉煌的帝国终会化为尘埃，唯巫与人之血永存。要被剁成肉酱了，还能那般淡定，倒也不愧是风华绝代、与人族之王抗衡，让近万杀人如麻的权贵或死或疯的巫女。”万千人族诸侯权贵威严注视，却不仅没把人给吓到，反而产生了真正有罪、真正该上刑场剁成肉酱的人应是自己的罪恶感，并且终生难消，那场惨烈醢刑的所有参与者都被这种罪恶感折磨了一辈子，最后不是自杀便是疯了，巫女星羽绝对是奇女子。白前是怎么都不会认为那些人是真的出于罪恶感才那般，那场惨烈刑杀的参与者都是人族顶尖的权贵，个个不敢说恶贯满盈，但肯定杀人如麻，罪恶感早就不知被抛哪犄角疙瘩去了，他们自己也判过别人醢刑，因此醢刑的惨烈对他们不可能有什么触动，但他们最后却被罪恶感给折磨死了，若说与巫女星羽毫无干系，打死白前都不信，令近万人中招，还下场那般凄惨，在当时除了巫女与十巫无人能做到。
小歌笑道：“她说那番话或许只是因为清楚自己必死无疑，不论哪种死法都是一死，便想说点什么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好施展术法，便说了这么一句。许是信口一说，却极有预言性，你看，古洛国已化为历史的尘埃，巫宗虽灭，但巫却一直延续至今。其实巫宗不过是巫的一种表现形式，便如土地与草木，山火可以烧尽一片土地上所有的草木，但土地还在，来年春天，草木仍会长出，并且更加繁茂。巫宗是草木，巫是草木埋在土壤中的根须，而土壤是人族血脉。”巫从未消亡。
“既如此，你如今在做什么？”
“履行一个巫的职责。”
白前愣了下。“当年，我一直认为，我们中若有人能够摆脱巫的宿命，定是你。”
“却没想到我会是最先低头的？”小歌笑道：“当年连山姝只求氏族偏安一隅，可华歆王明晃晃的挖了个坑，她还不是跳下去了？自己一生如履薄冰不说，还搭上了万世子孙。”看到的多是好事，但太多了就不是好事了，想当瞎子都骗不了自己是个瞎子。
白前默然，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师父，那个不着调的变态老头的身影此刻与眼前稚嫩的少女重合在一起，虽然走的路不同，但这两个人都在履行着做为巫的职责。还有。。。。。。蓦然想起那个被自己刻意压在记忆最深处的人，也是一样呢，只是小歌多少有过抗争，而那个人连抗争都没有过，平静无比的接受了巫的职责。犹记得那时，她看他们的眼神，是因为早就看到了未来吧，不论过程如何，他们最终会一一低头。
军师上任非常简单，让所有将领集合开会，御风宣布一声，再将委任的文书给小歌便完了，事实上他还可以将当面宣布这一程序给免了，只是想看看苍澜如何对付他麾下的将领才特意弄了这么一出。会议上，不出小歌所料，有人排斥，御风袖手旁观等着看戏，她也没让他失望，让苍澜将御风麾下十六名将领全给打趴下了。苍澜不曾习武，但他有三个优点，一是不会累，二是不会受伤，三是气力大。面对这样一个怎么打都不会疲惫，一身怪力始终不减半分的对手，御风麾下的将领再身经百战、训练有素也不是对手，不是被打断了骨头就是被累趴下了。
会议结束后御风笃定的道：“苍澜他不是人。”被打了那么多拳，还被刀给砍了一下，却半点事都没有，连血都没留一滴，说是人，鬼都不信。
“我没说过他是人。”
“那是？”
“偃人。”
御风微怔。“偃人之术已失传了两百年。”在云府时，谢琳经常会给讲他们将一些奇闻异事，其中提到过偃人。他还记得，谢琳说的是云中城第一代城主云修机关术造诣超凡入圣，创造了一种用木革等物所造，外表看着与常人无二，并且能够自我思考的“人”。只是偃人的制造之法随着云修的死亡也失传了，即使是云修的传人，如今的云中城也造不出来，小歌是如何造出来的？
“不是失传，是残缺，云修留下了完整的制造之法，但后人怎么都制造不出拥有自我思考能力的偃人，但这个问题难不倒我，所以才失传了。但这个问题难不倒我，人能够思考是因为人有灵魂，但偃人并非自然孕育，甚至它们连生命都没有，可邪灵也是亡灵，却能思考，我总结过，它们的共同点与不同处都是有无灵魂。”
御风奇道：“你如何赋予他灵魂？”
“铸魂术。”
“那是什么术法？”
小歌笑吟吟道：“在上古时有一任巫谢很怕死，所以他发明了一种术法，以血为引将自己的灵魂分割，若是自己哪一日死了，可借藏起来的另一部分灵魂复活，但发生了一些意外，他还没死，他的另一部分灵魂却在新容器中醒了过来，虽然灵魂不完整，却在经历了很多事情后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形成了一个新的人。后来的巫谢对那术法加以改进，变成了铸魂术，以血与一丝自己的灵魂为基础，铸造一个完整的灵魂。在黑木城那两年，我闲极无聊，琢磨机关术时顺手造了苍澜，怎么样？很成功吧，只要没发现他身体的异常，你根本想不到他是偃人。”
御风忽问：“你用的谁的灵魂？”
小歌郁闷的道：“自然是我自己的，苏苏打死都不肯让我抽她的一丝灵魂。”
“有副作用？”若无副作用，以白苏与小歌的交情，抽一丝灵魂，白苏不可能拒绝。
“。。。。。。有那么一点。”
御风气结：“具体？”
“人因为有灵魂而有七情六欲，若是灵魂不完整，七情六欲便会出现一些问题。”
“你的七情六欲少了哪一样？”
“全少了。”
御风惊奇的看着小歌，七情六欲全少了，这位还能有戏谑的心情？应该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什么意思？”
“七情六欲全都变淡了，举个例子，我喜欢吃，但我以前对美食的喜爱若是十分，那如今就只有七分。”见御风两眼几欲冒火，小歌赶紧道：“这问题也不严重，过个百八十年自然就长回来了，实在不行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巫谢，让他给炼颗养魂丹，长回来了就恢复正常了，而且我可比云修好多了，云修那可是亲情严重缺失，不然他后来也不会那么干脆的气死睢平王，再怎么样也是他亲祖父，血浓于水啊。”
御风冷笑：“那我应该庆幸你对我还有感情？”
小歌摸了摸鼻子。“差不多。”若她缺失的是单一的感情，并且正好是与御风对应的那一种，那在澜越之地时见到御风时莫说出手救人，不杀人就大慈大悲了。
看着笑嘻嘻的小歌，御风胸腔内的怒火褪去，只余无力与庆幸，无力自己的无奈，庆幸小歌还对他有感情。“罢了，你怎么会想到用自己的灵魂创造一个男子，你可是女子。”
“灵魂没有性别，有性别的是躯体。”
“那为何给他一个男子的躯体？”
小歌尴尬道：“我依据老头与阿母的容创造了苍澜，可性别却不知随谁，老头与阿母并非同性，我便抓了阄。”
御风忽然想起小歌曾说过当年云唐是用抓阄的方式给她起的名，合着这还是遗传。“我还以为你是想效仿云修。”
小歌不解：“效仿云修？”
“没什么。”御风道，他才不会提醒对方，云修后来爱上了自己创造的偃人。除了他，小歌不能爱上其他男人，哪怕那是个偃人也不行。
虽然不是被小歌打倒的，但苍澜自称是小歌的仆从，能够收服这样的仆从，即使小歌看着很无害，实际上也必定不是，而在知道小歌是白前的师侄女后，整个军营再也没有一个人对小歌担任军师之职有半点异议，都给小歌打上了高危的标签，让小歌很无语，白前到底对这些人做过什么才能让人心理阴影这般严重？
在军营呆了三日，小歌摸清了於水大营的情况，能够适应都适应了，不能适应的就自力更生了。
首先是作息问题，於水大营每日寅时只差一刻时便要起床穿好甲胄到於水边集合，号角声会吹上一刻时辰，吹的人肺活量非常好，足足半刻不带换气的，硬是将小歌给吵醒了，起床气重，想找人算账，结果军营中除了军医与巡逻的人，全都不见了。根据御风制定的训练表，寅时除去日常巡逻的人，其余人都要脱了甲胄跳进凉爽的於水中逆流而上，不论刮风下雨都要，据说去年有一回下冰雹，御风照样盯着所有人游完了全程。
云梦泽密林的树木种类很多，但大部分是针叶树木，於水的中上游便有一大片针叶林，水路约二十里，半个时辰内游到，时间到时，御风发现少一个人，那么那个人所在那个伍就一起再游十个来回，什么时候游完了什么时候休息，本来就快断气了，再游十个来回，估计就没命了。曾有人想过偷奸耍滑，但御风总是第一个游到，然后找了一棵高大的树看别人游，即使他自己不在军营，也会让军中的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