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教学则比御风温柔多了，因为公子珏已经识字，且每日习武之后都没什么气力了，小歌便不强迫孩子再抽出几个时辰读书，而是自己拿着书简念给公子珏听，全当讲故事了。御风每回都会来旁听，听了没两日就发现了问题，小歌念给公子珏听的书可不像是启蒙书籍，而且故事的内容不是弑父杀母就是杀兄杀弟，血腥至极。
“。。。。。。连山淞与那女子一夜风流后便走了，而那女子却珠胎暗结，有了孩子。而连山氏有规矩，每个与连山氏之人欢好过的人都会被盯一段时间，确定没有造出人命来才会离开。因此，那女子一发现怀上了孩子就被连山氏的人抓了，带去见连山淞，问连山淞愿不愿意娶她。连山淞已有喜欢的女子，即将大婚，如何愿意？自然不愿。”
“那女子怎么办？”
“她啊，孩子一出生就被连山氏的人赏了一杯鸩酒。”
公子珏惊讶不已：“为何？”
“连山氏的子孙必须由连山氏的人孕育，那连山淞不愿娶那女子，那女子的名字便不能写入连山氏的族谱中，不算连山氏之人，却又怀上了孩子。因此她必须死，否则她若因此对连山氏有怨，而孩子又亲近她，岂非是给氏族埋下了内部不和的隐患？所以珏你要记住，日后你若是与女子欢好，又不想娶她，欢好之后必须处理妥当，别让她怀上孩子，否则会害死她的。”
公子珏皱起精致的眉毛：“可杀母留子，孩子如何会不恨？”
“自然是恨的，因此必须有一个人来承担孩子的恨，孩子可以恨任何人，只要不是恨连山氏族便可。因此在那孩子，也就是连山胤五岁时，氏族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在发现产生了恨这种情绪后将他的仇恨引到连山淞身上。而连山胤也不复所望，勤学苦练，在二十岁冠礼时杀了当众砍下了连山淞的首级，杀父之仇，连山淞的嫡出子嗣也将连山胤恨上了，想要杀了连山胤，但没成功，反被连山胤揭穿，遵循族规，将连山淞的嫡嗣处以醢刑，做成了肉饼，由五代以内的血亲分食。”
“为何连山胤可以杀连山淞为母报仇，而连山淞的嫡嗣却不能杀连山胤为父报仇？”
“因为连山淞害死了连山胤的生母，因此连山胤有资格为母报仇，连山淞的死是理所当然的。而当连山胤杀了连山淞后，这段恩仇便已了结，连山淞的嫡嗣向连山胤报仇，是在破坏氏族内部的和睦，属于没事找事。”
“他们的父亲被杀了竟是没事找事？”公子珏觉得不可思异。
小歌理所当然道：“连山淞的死是以命抵命。”
“若连山胤不是连山氏的子孙，也不可报仇？”
小歌摇头。“若连山胤不是连山氏的子孙，他杀了连山淞的那一刻，不论他是因为何种原因而杀的连山淞，他与他的全族都躲不过连山氏的屠刀。”除非是瑜宁王那样的特殊存在，杀了她，九州帝国必然陷入混乱，那烂摊子，连山氏收拾不了，这才不得不妥协。
公子珏默然。
小歌笑问：“珏，你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
“不能拈花惹草。”
“错，是做人不能没脑子，你看，连山淞有二十年的时间与连山胤好好相处，只要他长了脑子，又有手段，好好与连山胤培养感情，化解连山胤的恨，让连山胤对他下不了手，那他的生命自然无虞了。”
“可连山胤是庶子。”公子珏道，若是对庶子太好，嫡子怎么办？嫡庶之间肯定还得出问题。
小歌道：“就算顾忌嫡子与庶子之间因为一碗水没端平而出问题，连山淞也还有另一条路，努力增强自己的力量，在连山胤向他挑战时将连山胤杀了，同样可以保命。”
公子珏无言以对。
御风也对小歌讲的故事无语，在公子珏休息后问小歌：“你给他读的是什么书？”
“启蒙书籍。”
“小歌，我虽不好文，但也识字。”列国中只有华族有启蒙书籍，而他做为华族贵族，那些启蒙书籍自然都看过，绝对没小歌读的这种。
“这是连山氏子孙的启蒙书籍，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将自己祖先弑父杀母的罪行编成启蒙书籍让每一个子孙读。。。。。。”御风对连山氏彻底服了，别人家里发生这样的事都捂得死死的，恨不得将所有知情人给杀了，连山氏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子孙不记得，居然专门编成了书籍。
“对啊，弑父杀母的事迹便如启蒙书中，不论是杀人者还是被杀者，都可谓遗臭万年，不，不止遗臭万年，连山氏的历史有多长，他们就会臭多久。”而连山氏的历史，根本看不到头。
御风奇道：“连山氏不是鼓励子孙弑父杀母的吗？”
小歌回以一对白眼。“那只是一种策略，将内部的隐晦化解在萌芽之时，方法虽血腥残忍了些，但牺牲一部分族人换取氏族内部的凝聚力，很划算。但，再划算，也不代表我们就真的喜欢看自己的子孙成天弑父杀母，启蒙书的存在，会让大部分人都认真思考，这种代价是否值得。而仍觉得值得的仍要弑父杀母的话，那就是做父母的太失败，如连山淞，他即便杀了连山胤保住了性命，他除连山胤以外的子孙都会被逐出氏族。”连山淞最后被连山胤给杀了，或许是因为技不如人，但也有可能是不想自己的嫡嗣被驱逐，反正他在连山胤出生的那一刻便已注定是连山氏的弃子，当父子只能存一个时，连山氏的选择永远都是可塑性更强的孩子而非已不可能再有进步的父亲。倒不如牺牲自己的生命换取嫡嗣继续留在氏族，只是他的嫡嗣显然不体会父亲的牺牲。
御风想了想，决定道：“日后你我的子嗣，除去继承帝位的，其余都要入连山氏。”
小歌愣了下。“连山氏的人是不能继承帝位，也不能为官为宦的。”最高成就就是巫真，当然，也可以试着挑战看能不能成为巫女。
御风不在意的道：“无妨，孩子不随父亲姓氏，总好过随了父亲姓氏却手足相残来得好。”若他生了好几个孩子，最后却像辰昭襄王那般，孩子生的虽多，最后只活下来两个，其余都被杀了，而唯二活着的，日后也会有一场生死决战，只能活一个，他还不如一个都不生。
真开通，小歌放心了，连山氏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
黎山很养人，因为药材丰富的关系，哪怕是洒扫的仆人吃得都是药膳，加之御风可着劲的给小歌投喂各种好东西，使得小歌的体重噌噌上涨，一起的还有公子珏，小歌吃不下时都会趁御风不在时塞进公子珏肚子里。半年下来，公子珏的身体跟抽条似的猛长，且横向与竖向都没落下，三四岁的小童，与五六岁的小童一般高，一身肥膘，与他的小名彘儿越来越名副其实，小歌现如今都抱不动了。
十月，小歌在苏三七的预产期中发动，生下了一个男孩，御风好奇的接过来看了看，比起公子珏，这孩子健康多了，长子刚出生那会也就比耗子大上一号，次子却足有十斤重。
“婴儿胖成这样，幸亏小歌身体好，否则就该难产了。”负责接生的苏三七一脑门汗，如此大的孩子，若换了别的贵女，母子肯定得死一个，忒肥了，寻常贵女养尊处优的体质，非难产不可。
御风也有些后怕，但更奇怪的还是孩子的眼睛，苏三七用一条绸布将孩子的眼睛给蒙住了。“他的眼睛有问题？”莫不是生了个瞎子。
苏三七揭开了布带，布带之下是一双纯黑色的眸子，这不奇怪，华族都是黑头发黑眼睛，纯黑虽少见，却也不是没有，但次子的眼睛，那是连眼白都没有，整个都是黑的。御风瞅了一眼，在那双诡异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但不是现在的自己，那双眸中的自己更加成熟，眼角隐有细纹，没有五十岁也该有四十岁了，而他如今才三十岁。且，眸里的自己，穿着玄色的华服，拥着小歌，脸色苍白，明显是死人，而这一会的功夫，那对死人的身上便开始抽出绿色的枝桠，很快便长成了两株根茎相连的大树，风吹雨打，数千年后，大树枯死，化为黄土一抔。。。。。。
苏三七将布带挪回去。“看到了什么？”
御风怔愣道：“我看到自己变成了树。”
苏三七道：“那大概是木葬。”
御风想了想，问：“刚才那是？”
“先知之眸，也叫神之瞳，这孩子的名字可有取好？”苏三七关心的问。
御风有些受宠若惊，小歌在黎山待产半年，苏三七虽关心，但也仅限于让小歌母子平安，至于孩子本身，苏三七完全不在意，如今却似看到自己独苗的重孙子出生一般，态度转变得也忒快了。“大名叫珩，小名，就叫十斤。”反正这孩子也有十斤重。
十斤？苏三七默默抽了抽嘴角。“连山珩，名字不错。”
御风挺想说，这孩子不一定以连山为氏，但想想巫宗对连山氏直系的固执，还是将这话给咽了回去，他知道，珩虽是他的孩子，但他已不可能拥有自己次子的所属权，除非他准备与小歌和离。
连山珩出生十二个时辰后，眼睛便恢复了正常，公子珏也可以见见他了，在他连山珩的脸蛋上捏了又捏。“阿母，我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正恬静的看着大儿子逗小儿子的小歌闻言不由露出了一丝愧疚之色，她还真不知道长子出生时是胖是瘦。
大步走进来的御风接道：“不是，彘儿刚出生时跟耗子似的。”
小歌瞅了瞅御风，眉眼间带着丝丝放松。“云国发生了何事？”四个月前，豫州氐人造反，两个月前，十四个戎人部族造反，前者由谢清负责镇压，后者由出身狄族的云州都护赤虞辖三万铁骑与婴派出的五千苍狼骑一同平叛，不管是哪一个，都还没结果。御风虽然心宽，但三线作战，他再心宽也会担心
御风将帛书递给小歌看了看，登时无语了，豫州因为多山多林，氐人往山林里一躲，谢清也没辄，只能慢慢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