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竹寄影月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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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竹寄影月华明-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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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往往是善忘的,但有人受了点滴恩情,会牢记一辈子。席嫣然摇摇头,凄然一笑:“不,这不可笑,听到你的话,我很欢喜……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卢翎轻轻道:“我本名蓝潇,是机械匠人之子,自幼亲人离世后,被卖到风沙郡,后来被城主带到魇城,直到现在。”
  “原来,你也是身不由己。呃——!”席嫣然突然捂着心口跪坐在地上,表情痛苦。
  原来毒酒已经沿着血脉,在她的体内如火燎般蔓延五脏六腑,药力令其疼痛难忍。
  “一定很痛苦吧?”汗涔涔的她被对方一把拉过,紧紧揽于怀中。
  她微带歉疚,大口地喘着气:“我以前那样待你,你一定很难过,还怨恨我吗?”卢翎闻言,心中悲喜交集,用力摇头:“不,我从未怨恨过你,从未……”不过,他却曾伤感自厌过。
  席嫣然全身开始抽痛,吃力道:“母亲是多谋善变而轻情义的人,她既然能借你之手逼杀‘二公主’,那迟早也会对你动手,听说你上回被赐予了绿野丹的解药,还是尽快寻机离开魇城吧。”
  卢翎紧拥着药力发作的她,双唇贴上她冰凉的右颊,凄然道:“你放心,我会很快去陪你。在那里,不会再有身份、立场的束缚。” 
  “不,你不必这样,不值得……”她感受着他唇上那一抹温如春水的热度,嗫嚅道。
  “现在的我是蓝潇,不再是城主的鹰犬;能追随心中所爱而死,是蓝潇的心愿,自然值得。”他的眼神哀伤,但薄唇微扬,泛着一丝苦涩的喜悦。
  “我很欢喜……”席乐婷凄然一笑,因毒酒侵入血液,她的身子剧烈颤抖,嘴角不断沁出紫罗兰色的血,“蓝潇,请你替我保守代死的秘密,保护乐婷,好吗?”
  “好,我答应你。也请你……”
  卢翎语未尽,面前这张惨白如梨花般的女子脸庞,于弹指间倏然歪向一侧。
  他用力搂紧她,簌簌落下泪来,哽咽着继续着刚才未说完的话:“也请你答应我,在三途河岸的彼岸花旁多停留一些时间,务必等我赶到。”
  明知那个白衣少女已如白莲凋谢,芳魂缥缈,这一切不过是自己虚妄的幻象与绮念,可他失血的苍白唇角却微微上扬,流露出罕有的纯净笑容。
  席紫凰木然愣住,随即,那颗俊秀的年轻头颅歪倒在她的肩上。
  “啊——啊!”席紫凰紧紧揽着恋人的尸身,扬首发出嚎啕之声,紧接着心口刺痛难忍,晕死了过去。
  【注】瘗玉埋香:瘗:(yì )埋藏;指美丽的女子死亡。
  

☆、共语犹忆当年事(上)

  (四十二)共语犹忆当年事
  狂风吹起一地白雪,玉屑般的雪沫肆意地飞向残阳消逝的灰蓝色天际,城外四周遍布松柏树影,放眼一片苍莽。
  山顶宫城的浓烟火光还在继续,刚逃脱困境的一行人觉得脚下地面在隐隐震动。
  一切的爱恨情仇,在这场希望魇城史上的大劫难里被无情演绎,其结局如何,逃离的众人似乎已不愿多想。
  目光痴痴的席乐婷在郁霓影的细心搀扶下,与众人一步一滑地下了雪山。山脚下,嬴逸翔、袁芯竹见到数名前来接应的东溟教弟子,之后与郁霓影、方海等人分道扬镳。嬴逸翔凝视着乐婷,怜惜道:“阿乐,你随我们回东海言灵岛吧,我会让袁师妹她们照顾你的。”
  席乐婷眼眶红肿,只是摇头:“不,我自有去处。若有机会,我会渡海做客的。” 
  嬴逸翔见她表情麻木,原本清如涧溪的瞳睛蒙上郁郁暗色,知她连番受打击,不禁心生愧疚:“是逸翔对不住你,日后如有驱策,可以传书信通知我一声。”一旁的郁霓影说:“少教主放心,我们会安置好阿乐的。”
  嬴逸翔虽然对郁、席二女的交情有些疑惑,却依然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巧的垂金扇,递给席乐婷道:“此乃教中信物,今后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若言灵岛的守卫看见它,也不会为难你的。”
  席乐婷接过垂金扇,淡淡道:“谢了。”嬴逸翔低声一叹,从戴信手中拿过岳峙渊渟剑,托交给她:“此剑我受之有愧,就此璧还。”席乐婷接过宝剑,只觉入手冰冷沉重,忽然想起了长姊,垂目将脸颊贴上了剑鞘。
  嬴逸翔又环视周围其他人,拱手道:“这次能与各位武林才俊相逢,实乃荣幸,后会有期。”
  方海忍不住道:“不用你摆虚礼,下次相见,说不定咱们会刀剑相向。”
  嬴逸翔静默一笑,率袁芯竹和戴护卫等人先行离去。袁芯竹在经过一颗歪脖子古柏时,回首顿足向郁霓影他们望了一眼,目光似在某处停留了一下,倏而转身离去。
  颢清云甍的止水阁中,秋露难以置信地拉起主人的手,抽噎道:“公主你快睁开眼,少城主来看你了,求你快点醒来吧。”
  衣衫染有血迹和尘土的席宇辰不顾他人的劝阻,抱起面色苍白的少女,看着她眼角旁的泪痕,心中剧痛,侧目朝身旁哭泣的秋露喝问:“她不是在映雪楼养病吗?怎么会中毒而死,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是不是那个卢翎!”他想起母亲居然命人将叛徒卢翎的尸体放入冰室,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秋露见他眼中露出少有的狠厉之色,心头一颤,拉住席宇辰的衣袖,摇头低语道:“您别问了……”席宇辰看着她欲言而止的神色,不禁皱起眉头。
  三日后,星霓公主的尸首被少城主席宇辰率人埋葬在历代城主家眷的陵园,由于席紫凰过于悲伤,暂时卧床养病,故而未现身。
  当两名仆人小心翼翼滑阖玉石棺盖时,席宇辰脱口道:“等一等!”
  他注视着少女最后的容颜。
  眼前水莲般的素颜,调皮莞尔时的笑靥,自己余生将不复相见。
  席宇辰不禁想起童年时自己与小妹一同戏耍、习字和练剑的情景,他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去空华山学艺前她送的手工平安符。睹物思人,更添悲伤。
  嫡母为何要如此待乐婷?偌大一座百余年的城堡,竟容不下一个跳脱叛逆的少女吗?
  突然间,席宇辰心中的忧伤愤慨如海潮汹涌——他开始愤恨嫡母的薄情寡义,不忿外祖母的放任淡漠,而身为城主之位继承人的他,又将何去何从呢?
  席宇辰怔忪了好一会儿,继而倾身上前,将自己贴身的一枚叶形白玉佩摘下,放在妹妹交放于腹部的手心内,然后他咬住下唇,用力将余泪逼回眼眶,哑声道:“阖——棺。”
  昆仑山东隅,一户山麓的普通客栈内。
  方海轻敲隔壁房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进入房间,对正在给席乐婷伤处换药的郁霓影道:“师姐,听说明照水让颢清云甍的几座楼宇轰然倒塌,用魇城的阵法困住了弋天宗为首的武林盟刺客,眼下估计两败俱伤,应该无暇顾及我们。”郁霓影闻言,绑绷带的手停在了半空。
  一场阴谋引发的惨烈杀戮过后,不知又增添多少新魂野鬼。
  郁霓影娴熟地绑完绷带,再将席乐婷的一只手臂轻轻放下,对她道:“我们可以顺道先送你去烟萝丝雨城,然后赶回绮罗宫。”
  席乐婷用未受伤的左手抚摩着铜架上鹦鹉苍苍的尾羽,缓缓道:“不,我暂时不想去烟萝丝雨城,我想和你们一起回湘楚,能带我一起吗?”
  郁霓影回首朝方海道:“师弟,我想和她单独一叙。”方海颔首表示理解,掩门离去。
  郁霓影对乐婷道:“眼下你和我们一起返回中原,会有更多的风险。不如你先在烟萝丝雨城安顿下来,等我们办完了事,就会去那里找你。”
  席乐婷掏出颈内的玉佩,徐徐抚摩了几下,心想自己已经害苦了大姊和藏莺,更不能拖累诗珣。她抬首问道:“何姐,你了解烟萝丝雨城吗?”
  郁霓影道:“此城依傍阿尔金山脉以北苍昊山下的天岚泊而建,是西荒戈壁大漠簇拥下的一块绿洲沃土,数百年来有西荒明珠、塞外江南之誉。在那里,异乡人可以见到西荒其他城镇难以观赏的桃花垂柳。”
  席乐婷讶异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郁霓影嫣然一笑:“实不相瞒,我爹的故乡也在烟萝丝雨城。等我报答了师恩,了却一些事情后便退隐江湖,回那里定居。”
  席乐婷挤出一个笑容:“希望何姐的心愿能尽快实现。”
  郁霓影见她强颜欢笑,心中更是怜惜。
  当天晚上,郁、席双姝挤在一张床上促膝谈心。
  席乐婷道:“姐姐未吐露的心愿之一,是寻找何伯父吗?”郁霓影怔了怔,苦笑道:“想不到被你猜中了。”席乐婷道:“你记忆中的伯父是怎样的人?”
  童年以来的回忆场景,像走马灯似的在郁霓影的眼前回放。
  四岁时,她在与父亲同去梅州的途中差点落马,受了惊吓后发烧得很厉害,夜夜噩梦,觉得眼前的爹恍如陌生人,由于她不愿意喝苦药,爹就命人备了蜂蜜白糖,还有蜜枣,哄着她吃药。退烧后,她口中嚷着想吃荔枝蜜饯和凤梨甜羹,为此爹特地命管家去城里寻到老字号店购买,再让弟子快马送到落脚的一处山庄,然后亲自端着银盏用调羹一勺一勺喂到她的口中。
  五岁时,父亲教她弹琴抚筝,几乎每晚临睡前会给她讲故事听。白日里他教师兄们练习刀剑时,她就坐在不远处的板凳上看着。
  可悲的是,这温馨的一切被一场烈火与杀戮彻底毁灭。
  席乐婷听完了郁霓影自述的故事,呐呐道:“我对爹的印象不深,因为爹出事时我还小,倒是对师父和二哥的记忆颇深。”郁霓影饶有兴趣道:“令师是谁?”
  席乐婷说:“他自称木叶客,似乎是湘东人士。每年仅仅在魇城住两个月,有时是冬春时节,有时是夏秋两季。他还说过自己喜爱秋天。”
  郁霓影思忖了片刻,颦眉念叨:“湘赣人,号木叶,喜爱秋天。倒迎合了某楚辞诗句。”
  席乐婷奇道:“什么楚辞诗句?”
  郁霓影道:“屈原《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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