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竹寄影月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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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竹寄影月华明-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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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影天宫夕照楼内的血池缓缓,升腾的热气仿佛一条在半空中悠悠流淌的悬河,源源不断地向颢清云甍坐落的森林深处蔓延。
  “血雾之河”渐渐变窄,最后化作一缕儿臂粗的烟带,袅袅穿过楼廊,直至汇于沉彩楼内的一个灯火通明的丹室内。
  两丈多高的古铜色大腹炉鼎坐落在丹室中央的高台上,鼎足上方各雕有一条面目狰狞的朝天蟠龙,三蟠龙裂口中各悬着一颗银朱二色交混的宝珠,珠子正在炉中蒸腾热浪的推动下缓缓旋转,熠熠生辉。
  炉鼎旁一丈之内立着四名身披火红长袍、头戴金色额环的年轻巫师,他们正念着符咒,将自己指尖的血滴入水晶瓶内的青色药水中,用杨枝蘸水洒入炉鼎四处火口。
  血雾之河进入楼中窗棂表面的纱网后,渐渐分为三缕赤烟,如灵蛇般各自被鼎身外侧龙口内的宝珠一一吸纳,没入鼎身。
  通火口处,火焰金红明灭变幻,炉膛中的血精与珍贵的玉英、姹女婴儿粉混杂一起,经过长时间的焚炼,凝结成数颗青莲色与玫红色的椭圆形彩丹,颗颗约有鸽卵大小,它们自炉鼎的底部“叮叮咚咚”滑入底座外的金托盘内。
  一位羽衣鹤氅的高贵女人仰望着呈现出紫青火焰的炉鼎,命人用金勺舀起一对不同色的彩丹,将其浸入一盆掺杂香精的冷水中,水面霎时激起一阵沸沫。然后女人将自己的手心划破,在银盆上方一伸双手,在滴血时运气对准浮在水面的彩丹,将其吸入掌心,双手搓揉数十下,她的双臂皮肤渐渐发黄以致龟裂,然后表层死皮片片脱落水中,露出莹白色的水润肌肤,而手心的彩丹也化为齑粉。
  明照水对一旁落网的弋天宗护法奎木与箕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你们的宗主期望得到的长生不老术。这种凤凰涅槃丹,本就需要许多人的功体血气为引子,加上汇聚精华药材才能练就,所以机会难得,阁下敢不敢一试?”
  奎木护法恐惧道:“这分明是炼魂血邪术!你以杀戮满足术法贪欲,殆矣!祸矣!”
  明照水嫣然一笑:“哪里有什么驻颜秘笈?‘朱颜芳景’不过是障眼法层次的小成,只有练就从死亡中重组新生力量的高深功夫,才能如蝉蜕般更新容颜,这才是恒久驻颜的绝妙真谛。”
  她略微一顿,环视四周被俘虏的幸存者,声音变得森冷:“如果有谁不肯臣服于圣城,就推入火炉化为炼药的祭品!”
  席紫凰命次子宇辰留守云影天宫外围攻敌人,自己则带一行人押解卢翎回弑魂天宫,将其下狱,并让关祥负责监视希望门径密道内的动向。
  “吱——吱!”
  席紫凰在夕照楼包扎伤口后,一只脖颈上戴着萤石的仓鼠出现在她身后,弱弱叫了一声。
  她蓦然惊醒:母亲的宠物乌丸,怎会出现在此?
  她努力按捺下心里的悲愤与痛楚,匆匆赶去颢清云甍护卫。
  席紫凰绕过镜像虚生阵,踏上七星楼,但见几名白衣侍女战战兢兢地跪在槛外,她按捺住起伏不定的心情,推门而入,但见一个蔷薇叶形的五色罗盘打翻在门旁,清水撒了一地,丁香色的三重帘幕后,凤首箜篌倒在枣红色的波斯地毯上,一个人影正对着月牙白的妆镜台,双肩微微颤抖。
  “紫凰,今晨我的面孔,似乎比昨天老了不少。”镜台前的人怅然道。
  原来,明照水迷恋魇神术法,为了采集新鲜灵力来驻颜,她的悭贪、嗔恚之心日益加重,而那鼎炼魂高炉中的死魂灵也越来越多。然而自五年前,她陷入“一念无明”的见思惑中,魇神术法的修学似乎停滞不前,有时功体会莫名遭到反噬的伤害,心识烦恼渐生。
  难道自然力量的摧枯拉朽真的不可抵御?为了外表的青春逆天而行,终究一日是枉用心思吗?
  

☆、瘗玉埋香叹缘悭(上)

  (四十一)瘗玉埋香叹缘悭
  地牢里,席紫凰皱眉望着受刑后坐在铁栏后草间、满身血污的卢翎,眼瞳里蕴涵着遭受背叛后的羞愤与困惑。
  当年,席紫凰派人仔细调查过卢翎的来历,与他自述的西羌孤儿身世没有多少出入,又见其身上并无特殊的家纹或帮派标记,这才放心收留他,进而选为近身侍从。
  因容貌和聪慧,卢翎渐渐备受她的喜爱,于是她遣散了其他少年侍从,独独授予他一些特权;之后觉得卢翎在机关布局方面很有天赋,便让他参与希望门径内“喜怒哀惧”等关卡的设置。
  五年前,当席紫凰与父亲飏懿的旧部发生权力角逐时,是十八岁的卢翎带暗探掌握席紫凰最大的对手赵护法反叛的证据,亲自率人先发制人,将其左膀右臂一网打尽,武器归库,其中还有卢翎刚入魇城时结识的同伴尤晟。待卢翎二十一岁时,席紫凰便让他担任云影天宫的管事。
  没想到这主仆情深的背后,竟隐藏着一场惊天阴谋!
  一个宠侍居然敢勾结弋天宗,想在这场里应外合的阴谋中耗损魇城实力,然后将她们母女取而代之,攫取更多的财富和无上地位?真是愚蠢得可笑!
  正当席紫凰咬牙愤恨时,卢翎闻声略一抬头,依旧明亮的双眼扫视着她,目光依稀透着冷漠与倔强。她命人打开牢笼,走近他,瞥向他那被刑具折断、如枯枝般下垂的染血十指,冷笑道:“想不到你沦为阶下囚,居然还有目空一切的傲气。”
  卢翎青紫的嘴角微微一扬,声音沙哑:“城主想看我摇尾乞怜的样子,恐怕要失望了。”
  席紫凰走上前,一把拖起他,右手将涂了毒药的锋利匕首抵在他的心口,左手硬生生抬起他的下颌,心中恨极:自己一直在养虎为患,但又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心思。
  她松开左手,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叠的信纸,抖开后,上面是一首诗:
  “英杰仗剑顾东风,布衣挥毫书妄语。
  纵使迤逦暖乾坤,垂老终难追剑履。”
  席紫凰阴沉着脸:“还认得自己的笔迹吧!两年前,你故意让我派的暗探搜到篓子里未焚烧殆尽的书信,制造洪迤逦有心弄权拉拢与你、却被你婉拒的幌子,以表对我的忠心。之后我才让你协助洪迤逦管治云影天宫,以便互相牵制,而你也得到了联络城外采购矿石丹药的肥差,生了日后叛乱之心。我本让洪迤逦监视你采购之事,但万万没想到,他竟和你沆瀣一气,还乘乱离开了宫城!”
  卢翎闻言,唇角微勾:“利益面前,可以化敌为友。”
  席紫凰揉了揉太阳穴:“我还有一事不明,沈川穹是如何与你狼狈为奸的?”
  “因为我发现了此人的真正来历,顺带利用一下,大家各取所需。”
  席紫凰知晓沈祭司少时是颢清云甍一药僮,听他一说,诧异道:“沈祭司有什么特殊身份?”
  卢翎道:“其实,早在千先生入赘魇城后,沈祭司便被他的手下易容后替代,其本尊可能早已毁于一场火祭天神的仪式。或许,当年千先生本想携图册逃离魇城,由大祭司掠阵作掩护,可惜事与愿违。”
  席紫凰奇道:“您是怎么发现沈祭司有异样的?”
  卢翎道:“四年前,我奉命巡查云影天宫新修的建筑时,发现有人闯入新书阁的地下室,但没有任何书籍丢失,后来仔细查找,唯独半卷《江海图鉴》的书页上有部分拓印过的痕迹。我想起武林中有种蝉翼丝制成的特殊拓纸、能吸纳部分原字迹的墨痕一事。”
  席紫凰愠怒道:“没想到你一直隐瞒了此事。”
  卢翎毫不在意道:“由于此事蹊跷,我便在两卷图鉴上均撒了特殊的无色药粉封存,此药粉一旦接触空气,可令人从头至脚出现风疹状的病症,后来查得盗图人居然是沈川穹,不过他的面部没有明显病症。我曾听师父说过,江海冰殿的药蛊林有种幻蛊,再配上一种丝薄的面胶,可令人在一定时间内改变容颜,昔年千先生可能携有此物入城。我便怀疑大祭司是江海冰殿的暗探,呵,要不是绿野丹,他一定会伺机携宝逃离雪域。”
  席紫凰霍然明白:由于假祭司服用魇城的绿野丹后,必须于每年祭神仪式前接受洗髓伐筋的药浴,没有解药的他,将终生无法离开那个弥漫水晶赤蝶花香的神殿。因此,要想完成窃取《江海图鉴》的任务,他必须寻机与人里应外合,于是卢翎与他一拍即合。
  她的目光顿时锐利如刀,咬牙道:“是你用夕蕊和飒黄的粉末迷惑我,以掩饰飞光、白羽楼内的火药味吧?本座自问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利用我赐予的权力,嫁祸洪迤逦,暗地勾结弋天宗的人背叛我?”
  “勾结,背叛?”卢翎失血的面庞恬静得没有一丝表情,淡淡道,“我本就是复仇者,忍辱负重多年,何来背叛一说?”
  席紫凰震惊不已:“你原本就是弋天宗弟子?!”卢翎微微点头。
  席紫凰疑心道:“可弋天宗人人身上都会有特殊印记,为何单单你没有?!”
  卢翎道:“我是弋天宗的记室弟子,非正式入教;我的本名,叫做蓝——潇。城主还记得肃州蓝家吗?”
  “肃州蓝家?”席紫凰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想了想,赫然一惊,“飞鹏帮匠作蓝云涛,是你什么人?”
  “城主好记性,蓝云涛正是先父。当年魇城雇佣家父和大哥设计希望门径的机关布局图,但门径完工后,蓝家人均死于弑魂天宫杀手的血刃之下。”
  “这不可能!赵护法曾禀报过我,说屠杀当日,蓝家包括仆役在内的二十五口人都死光了,且有名单和尸体数目为证,你一垂髫小儿怎会轻易逃脱?!”
  卢翎冷笑几声,道:“你错了,因为蓝家有个秘密,那就是——”
  他顿了顿,缓缓吐出一句话:“我,本是蓝家外室之子。”
  席紫凰瞳仁一紧:“外室之子?”
  卢翎垂下眼帘:“我出生时体质较弱,便被父亲花重金托一位弋天宗的好友将我带到弱水城悄悄抚养,改名卢翎。自我的亲人罹难后,七岁的我经义父举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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