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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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堪-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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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平江岩茶?!”他吃惊,近乎小心翼翼地看着茶碗。

我抿唇轻笑,“是。正是大红袍。”

“是了,是了,平江岩茶虽未经窨花,茶汤却有浓郁的鲜花香。”他点点头,端起茶,缓缓啜了口,闭着眼回味,“啊!绝品!甘馨可口,回味无穷。兼有红茶的甘醇与绿茶的清香,香久益精,味久益醇。难得你还知道用的小壶小杯……你这小丫头倒真是伶俐!”

“将军过奖。”

此时宣霁在旁插话,“将军可莫小看这位姑娘,她可是水先生的弟子呢!”

“水睿?难怪,难怪了。”鲜于醇低头看看茶碗,连声称赞。

平江岩茶条形壮结、匀整,色泽绿褐鲜润,冲泡后茶汤呈深橙黄色,清澈艳丽,叶底软亮,叶缘朱红,叶心淡绿带黄,本是极为好看。看来鲜于将军真是个茶痴了。

几人瞅着鲜于醇又说笑一阵,就转入正题。他们三人俱是六爷重臣,断不会只为小事而来。

果然,谌鹊先开口,“六爷,听说神都那边有意封六爷为晋岑王。”神都那边指的自然是王上,而谌鹊如此称呼,显然已早不把王上放在眼里。我轻轻一笑,所谓谋士的傲气,谌鹊也并不是没有弱点。

不过他说的话倒是有些意思,封六爷为晋岑王,其意很明白。岑州是豫王的核心,就像神都之于王上。这招,不可谓不高明。将岑州封给六爷,等于扔出了烫手的山芋,看来那个叫常望月的还有些门道。

六爷眼一眯,“平澜,你将早上那两件函文说一遍。”

“是。”我口吻平静,转身他们三人,“王上在河州剑峰暗中调兵,并召回了郦阳张贲。”

很简单的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里头却有着让人耐人寻味的东西。三人都闭上了口,谌鹊沉吟了会,“六爷,如果将三件事连起来看倒是可成一体,只是,王上是有意,却并未下旨,显然这是后续地安排,那之前,他想做什么?”

说得好!果然不愧是一代名流!

宣霁在一旁喝了口茶,“各边似乎都没什么动静,王上这是想来暗的?”

六爷微闭着眼笑了笑,“王上那点子伎俩我还不放在心上,倒是封晋岑王这事得好好合计合计。”

我听着心中一动,这事说不定是险也是机。

谌鹊一听此话面上一宽,显然早已有主意了。宣霁与鲜于醇都在那里沉思,两方斟酌都觉有些棘手。

六爷那双狭长的凤目看了看众人,忽然朝我瞥来,“平澜你说说。”

我惊诧,这在私下里我也经常说些想法,可却从不曾在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六爷的意思是让我正式入他幕僚?我看了眼在座的三人,他们俱是吃惊地看着我,其惊诧程度不亚于看到怪物。而谌鹊的眼神更为锐利,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这一次,我已走上了一条只能进不能退的路。暗中紧了紧手,我很沉稳地开口,甚至唇角都沾了丝笑意,“奴婢以为这正是六爷的机会。名正言顺地扫平东南的机会。”

此话一出,我听到了两声抽气的声音。宣霁与鲜于醇都朝我看来,其惊更甚刚才。

六爷微笑不变,“继续说。”

“六爷兵重西南,而豫王位据东北,势盛东南,王上封六爷为晋岑王,正好有了这个王令兵出东南,消灭豫王在东南的势力。”

“那,敢问姑娘,王上如果乘机派兵南下呢?”鲜于醇的声音正经起来,我心中暗赞一声,略欠了欠身,“回将军的话,六爷打的是东南,于豫王并无直接冲突……”

宣霁拊了下掌,接过我的话,“不错!豫王不但不会与六爷交锋,还会在旁虎视眈眈,等着王上南下。王上必不敢轻举妄动,不但不会南下,反而会应六爷的兵出东南,进兵豫王。姑娘好周全的谋略!”

我低头一笑,“宣先生实在过奖。”身侧谌鹊的目光何止阴厉,真是有些可怕了。若是可以,他不定现在就会杀了我吧。

“你小小年纪又在这儿妄论什么,下去吧。”六爷淡淡地说着,但我听出他对于我的提议很为中意。

“是,奴婢逾越了。”我温顺地答道,然后退出书房。但我知道从今往后,我已在六爷的外务上站住了脚根,不能说我的战略有多出色,但看六爷与谌鹊宣霁的神色,我的话已一掷定乾坤。

走出书房,我在园外看见了修月。

“修月?”我上前。

修月朝我上下一看,“到我园子里说说话吧,你现在也正空着。”

这定是有话要和我说了。“好。”

我跟着她默默地走到了藏秋园。园内下人都安分地走得远远的,内园里,雪还未扫,我俩踏步其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四行。忽然想起在蒙乾镇,冬日落雪后,我们一样在书斋后的空地上玩雪,我虽怕冷,但对玩雪却是甚为喜欢,即使玩一场后总是伤风一阵,也会挨师傅的骂。那段毫无心机的日子呀……我呼出一口气,现在已再无这个心性了……

修月停下步子,“平澜,我不想绕弯子,直接跟你说,拘缘的事儿你别再插手了。”

我别开眼,她的话在我意料之中。

“昨晚上燕巧虞靖都和我说了,那事真的只是看不过受宠的眼红么?”她看住我,一字一句,“你明白,那是警告。”

我低头不语,是,修月的话句句在理,但……

“平澜,你真是太死心眼了。这个宅门里能保住自己已是不易,你却还要自己招惹麻烦。你可知道你再插手下去会连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我抬头朝她轻笑,“修月,那你今日为什么找我谈?如果你也真的那么放得下手,你又为什么要劝我?我现在是众矢之的,你找我又是何等的引人注目?”

她一时语塞,看了我半晌,终于长叹一声,“平澜,你我都是认定一事便会做它到底的人。可是,你有太多太过在乎的东西,牵绊太多,纵使有些事你做了,也会黯自神伤,到头来最苦的还是自己。这就是你我不同的地方。有时候,你该为自己想想,而不是为别人。”她说到这儿,忽然扣住我的双肩,“还有,有些人真的那么值得你去舍命相救吗?”

我忽然不敢再继续听她说下去,“修月,我还有事……”

她抓住我,“听我说完。拘缘,她真的那么无助么?”她忽然一笑,“或许真的有三分无助,可却展现了十二分在你面前。你是六爷身边的人,她很清楚有些不能说出口的话该由谁去说到。”

我屏住呼吸,心里一缩。想逃,修月却锁住我的眼睛,“你知道,你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我惨然一笑,“修月,你说的句句都对,可是,是不是因为这个,我就可以见死不救呢?”我反握住她的手,“修月,离我远远的,就算宅子里的人会放过我,六爷身边的人也不会放过我。我早已是签了死契的人了,也不在乎这些锦上添花。”

“你……”

“好了,我走了。你快回房吧。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同窗吧,除非到了我有能力控制一切为止,否则都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抽回手,然后走出藏秋园。

雪停了,天依旧阴霾,阴云密密地堆积在苍穹。这年凌州的冬天,无风,亦凛冽。

第 16 章

已是二十八了,今年是小年,没有年三十,为了就到的除夕,整个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忙得团团转。军务政要已在二十五日之前解决整理妥当,而各州县也无特别紧要的事情,于是我这儿的正经活儿倒反是空下来了。

中午,就只剩下我和燕巧才有时间吃饭,虞靖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午饭也经常是塞一个包子在嘴里,边嚼边看帐目就这么过了。

“啧!没了虞靖,饭色就差了整整几个档次。”燕巧边吃边挑剔。

我夹起一口菜佐着饭吃着,没有吭声。这几日,几乎将我心力榨干。

燕巧看看我,“你这几晚怎么过的?”

“睡觉。”我头也没抬。

“没见你和我们一起去过修月的地方,朴园的东西也没动过,你到底睡哪?”

“张烟、秋航都可以。”

“可你一个地方也没去过吧?”燕巧盯住我。

我朝她看一眼,笑道:“书房总是个地方吧。”

燕巧泄气,“不是在早四日前就该结了吗?怎么还有那么多事?”

“总还有许多事是不分过不过年的。”我语气清淡,并不想多说。

“那朴园那边你打算怎么办?那几床被褥差不多也要烂了。”

我眼一沉,冷笑,“那就让它烂着吧。”

燕巧看着我忽然不说话了,我心里微涩,可是这种黑暗我并不想让她沾染。匆匆吃完饭,我又回到书房。六爷去了凌州郊外,整个书房一时有些静。我环顾四周,窗明几净,六爷是个爱干净的人,手下的丫鬟小厮也都调教得明明白白。同样,他对手下人也要求做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朴园那几床被褥算什么,这些小事根本不用燕巧来操心的。

从窗台望出去,远远地看见家丁丫鬟来来往往,过年的喜气散布四周,浓烈地燃烧开来。六爷对下人的要求自是严厉,但仍是有零零落落的炮仗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是除夕了,虽不合规矩,但热闹欢喜之余也不那么计较。

还在蒙乾镇的时候,也是这般吧。我、张烟、虞靖向来没个约束,放起炮仗来也不输于别家的小子。而修月与秋航是十分安分的人,连看也不看。燕巧喜欢看却不敢放。拘缘是早早被父母拴在家中。不过,晚上都会结伴到师傅的书斋里跟师傅一起。

或许因为是除夕,所以师傅这天晚上都会喝点酒,微醺的他总让人觉得有丝悲哀缠绕在其眉间。有一次,我和虞靖还偷偷看见他拿着一块通体澄黄的玉佩反复思量。那时候不懂,还曾偷出来玩过,现在想来,师傅这一生必定也有许多痛苦与无奈吧。

现在想起他那日的绝情来,也明白了他自有他的隐衷,只是我们都不能知道。

除夕了,云散,雪止,多风。凌州的雪很轻,风轻轻一卷,即满天飘零,“千树万树梨花开”原来不止北地才有。喜庆的气息很浓,大伙都乐呵呵地忙着。

但我忽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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