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第八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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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第八闲-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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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继续前行,阮籍驾着车,马鞭不停地落在马背上,拉车的马口吐白沫尽力奔跑着,车已经达到了最快的速度,车轴都开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已经到了其所能承受的极限。

“你放心,你地书稿都在。以后我帮你一起整理,好不好?”轻轻抚摸着王弼细软的头发,雯夏反倒觉得此刻最是安宁不过。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君同舟。

心几烦而不绝,得知君兮。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面色痛苦的少年忽然安静了下来,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苍白的唇角也弯出一个微笑。

见到蔡文姬地时候,王弼已经人事不知,两日之后,他的鼻息也停止了。或者说他已经溶入了整个自然,不用再靠着这具孱弱的身体苦苦支撑。他所要求的自然之境已经得到,他恐怕也像那梦蝶的庄子一般,化作彩蝶翩然而去。

没有什么肝肠寸断的生死相别,甚至连回光返照都没有,恐怕是因为他早已经燃尽了自己的生命,更没有一点剩余。王弼最后和雯夏说的话,也不过就是马车上地那三个字…………对不起。

他留存在这个世上的证据,便是那几大箱的书稿卷册,还有留给雯夏永远不能忘怀的记忆。。。看着躺在棺中面色安详的少年。雯夏不由想起了初见他的时候,神采飞扬傲气凌然,此刻的他容貌依旧是那样清俊,甚至还微微笑着。不过不再是他从前那种带着嘲讽的冷笑,而是舒心的笑容。

他的太阳终于落下了,在经过了那样地辉煌夺目,漫天彩霞之后,一切都归于寂寥。

雯夏没哭,也没闹,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呆呆地看着王弼。眼睛都不眨一下。

“雯夏,回去吧。”蔡文姬有些不忍看到这个样子的雯夏,如果她大哭一场倒也罢了,可偏偏是这个平静之极的雯夏,让人于心不忍。一个人会伤心到什么程度,才变成这样?连眼泪都没有了。她的悲痛要如何言说?

“让我再看看他。我有点舍不得他。”雯夏伸出手,抚摸着少年那已经苍白冰冷地脸颊。轻声唤着那少年的名字…

“至乐无乐,至苦非苦,死生不足虑也。”

那么一瞬间,雯夏忽然明白了王弼给她那句话的含义,王弼恐怕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这样告诉她,生生死死都是自然规律,没有什么可伤心的。

“喂!雯夏!”阮籍去拉雯夏的臂膀,却见到雯夏站起身,取过一把剪刀来。

“喂!你要干什么?”阮籍大惊,以为雯夏想不开,上前就要夺雯夏手中的剪

雯夏摆摆手,笑了笑,道:“我没事。”

伸手将束发的发簪拔下来,已经很长地黑发便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直达腰际,用梳子一点点梳理整齐,那黑发更是如镜般光可鉴人。雯夏用发带捆住头发中部,然后抓起剪刀,忽然就这么一剪子冲着发根便剪下去。那剪刀不是很快,一剪子下去只剪断了四分之一的头发,雯夏便抓起来,再剪。

雯夏第一剪刀下去很快,阮籍来不及阻止,等到她第二剪又下来,阮籍便欲阻止,却被蔡文姬拦住了。蔡文姬冲着阮籍缓缓摇了摇头,阮籍便也明白了,不再阻拦雯夏。雯夏现在的心情是绝望到了极致,若没有什么事情让她宣泄一下,恐怕整个人就会崩溃了,只要她不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要做什么,且由得她。

把一头长发剪下来,雯夏又仔细理了理,将那些碎发和有些卷曲的头发拣出来,那一把头发已经非常柔顺了,没有一根错乱卷曲,头发中间用一根白色的丝带捆扎着。

雯夏将这一束头发放入王弼棺中,放在王弼枕边,黑发映着少年苍白地脸,透着一种动人心魄地美。留在雯夏头上的头发不足半尺长,散碎着披散在她脸上,垂下来,遮挡住了她半张脸。。

“我听说,头发是有灵地,头发里带着这个人的思念,让我的头发陪着你,你就不会寂寞了,好不好?”棺中的少年衣服已经很整齐了,雯夏还是又为他整理了一遍,然后缓缓起身,恋恋不舍看了最后一眼,转过头道:“封棺吧。”

雯夏本已经是决定了不再回头看的,生怕看过一眼之后,就再舍不得了,可是听着背后响动,想到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终究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如雪的少年,此生,她是再也见不到了。从今以后,便再也听不到他说话,碰不到他的手,看不到那瘦弱却笔挺地背影了。

一回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孔被厚重的棺材盖儿盖住,眼泪就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写这章的时候,子楣倒比雯夏先哭了出来。

其实大纲里就有这么一段的,真正的王弼,也是英年而逝,只是越写,心中就越爱这个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写到这里,就觉得心里很痛很难过。

子楣果然是自己给自己找虐…………喜欢王弼的筒子,表拍我,他天生就是病秧子,不可能活得久的嘛夏跟了他,也迟早是守寡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徘徊将何见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这是雯夏一直希望与王弼在一起过的生活,她现在也过上了这样的生活。

雯夏给王弼选了一处地方,青山绿水,草木茂盛,鸟鸣山幽,很好的地方。等到王弼下葬之后,雯夏谢绝了蔡文姬的好意,就在那附近建了一座小屋子,将王弼所有的书稿全部搬进来,她便一个人住在这里。

这个时候,才感觉是真真切切地和那个人在一起了,永远都不分开了。

这种感觉,在雯夏开始整理王弼书稿的时候,更清楚了。雯夏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不了解那个人的,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是这般的博学,这般的文采飞扬。一句一句,一段一段地读下去|奇…_…书^_^网|,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方才感到,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接近了王弼的内心,他的内心世界是这般精彩,他的思虑是这般深远,读他的文章,困扰内心的疑惑可以豁然解开,就好像是为人生又打开了一扇窗,打开了一扇看到美景的窗户。

从秋到冬,雯夏一直沉浸其中,她觉得王弼其实就在她身边,给她指引,帮她解疑,就像是从前一般。

雯夏没怎么学过哲学,就算是学,学的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对这些是很陌生的。从小看惯了简体字读惯了白话文的她,对于这些艰涩难懂的古文也是有些陌生的。虽然有过在蔡文姬那里学习地经历,但是总不能和从小读着这些东西长大的人想比。

天下万物,皆归于“无”。

王弼是这样写的。有时候雯夏觉得有些理解不了,王弼的思想过于深邃庞大,有时候的确让人捉摸不透,王弼地“无”,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许这需要人生的阅历才能理解的了。不过雯夏这段日子倒是有一样越练越好,那就是字。本来写的狗爬一样的字迹,此刻倒也清秀端庄起来,用小篆将王弼的注释一点一点缮写好,每日都练,再加上很是用心,字自然便练好了些。

蔡文姬有时自己亲来,更多的时候会派媚儿来看雯夏。给雯夏送粮食油盐等日常所需,媚儿有时候甚至会和雯夏一起住那么十天八天的。

雯夏本来手里就不缺钱,原想着雇一个农人给她送东西便好,不想麻烦蔡文姬,可是媚儿却不依,非要自己亲自来送。

“雯夏,陪我出去看看,好不好?”媚儿已经长大了,却依旧像个小孩子似地,缠着雯夏。

“好。”雯夏笑着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笔。

“雯夏,你的字越来越像弼哥哥呢!”媚儿一句话说出来,觉得不妥,急忙看雯夏脸色。

雯夏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笑笑,道:“天天对着他的字写,写来写去,自然就写的像了。”说罢,抬头遥遥望着窗外远处王弼的墓碑,不知想起了什么,就那样笑了起来。

她的头发只长长了一点点,就那样披散着。几缕长发贴在脸颊上,勾勒出那比起秋天来显得瘦了些的轮廓。

“雯夏,你好像瘦了点。”媚儿道:“娘说,冬天到了,恐怕哪天一下雪,这路上就不好走了。你这儿又不暖和。不如搬下来与我们同住吧,反正屋子也多得很。”

雯夏的目光依旧没有从王弼的墓碑上移开。“我想在这儿陪着他。”

“可是这儿很冷地,弼哥哥也不想看着你因为他受冻啊!”媚儿说着,缩了缩肩膀,雯夏的屋子的确有些冷,草草搭成的小屋,又是在背阴地地方,雯夏无心烧火驱寒,天一冷,这屋子里就像是冰窖一般,连砚台里的墨都常常会结上一层薄冰。媚儿不知道雯夏在这儿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雯夏的身体也不好,病痛总是难免,这么又冷又阴的地方,长久住着怎么能不生病呢?

媚儿还有一层担心,蔡文姬说,如果那鬼神医的解药对于王弼无用,很可能对于雯夏也一样无用,王弼死了,雯夏呢?她还能撑多久?

“雯夏,下来和我一起住嘛,媚儿很想你的,你在这么远地地方,媚儿来回一次,很累的!”

雯夏终究是耐不住媚儿这般磨蹭,再加上也不愿旁人为自己担心,最后还是同意了。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却是那几箱子书稿一定要随身带着才安

临去之时,又回头望了望王弼的墓碑,心中默道:等明年春天,我再来。

雯夏刚搬走没多久,山上就下了雪,几年以来最大的雪,足足有一米多厚,雪都埋到了人的腰间。蔡文姬地屋子前也被雪盖住了,几个人挥舞着工具忙了两天,才将屋子前面清理出一片空地。好在入冬前地储备足够,就算四个人足不出户,也可以衣食无忧。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山上那个人会不会冷呢?”雯夏看着屋外厚厚地雪堆,回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居然已经度过了四个冬天,如果不再刻意去回想,她甚至都想不起来现代生活是什么样子。

人总是想改变环境,但是最终都会被环境所改变,就在不知不觉潜移默化中,她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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