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妓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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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妓卷-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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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蔡松坡是因为心内烦闷,随便出来走走,并不是成心嫖妓,也就无所谓一定要挑红妓、名妓了。他那天又打扮成普通商人的样子,又不象是特别有钱的大少,妓院老鸨就把他引到长相一般,性格古怪的二流妓女小凤仙这里。小凤仙一见来客就断定他不似一般寻常的狎客。略作寒暄后,问及职业,蔡松坡诡称经商。小凤仙嫣然一笑道:“我自坠风尘,生张熟魏阅人多矣,从来没有见到过风采就象你这样令人钦仰的,休得相欺。”
  蔡松坡讶然道:“京城繁盛之地,游客众多:王公大臣,不知多少;公子王孙,不知多少;名士才子,不知多少。我贵不及人、美不及人、才不及人,你怎么就说我风味是独一无二的呢?”
  小凤仙不以为然地说:“现在举国萎靡,无可救药,天下滔滔,国将不国,贵在哪里?美在哪里?才在哪里?我所以独独看重你,是因为你有英雄气慨。”
  蔡松坡故作不解地问:“何以见得?”
  小凤仙叹息道:“我仔细看你的样子,外似欢娱,内怀郁结。我虽女流之辈,倘蒙你不弃,或可为你解忧,休把我看成青楼贱物!”
  蔡松坡对小凤仙的言语态度十分欣赏,连带也觉得她的姿貌与举止也非常动人。然而毕竟是初次见面,不敢交浅言深,不敢推心置腹地表明心迹,只好支吾以对。等到窗下品茗,华屋啜酒的时候,便在小凤仙的房中慢慢走动,浏览房中的布置。但见绮阁清华、湘帘幽静、妆台古雅、卷轴盈案,心想:这个女子人虽不算顶美,却有一种高雅的气质,兼具越女的婉约、湘女的热情。不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小凤仙一直盯着他的神情变化,不由得问道:“什么事情使你暗中高兴?”
  蔡松坡说不出所以然来,就信手去翻看小凤仙案着上的条屏说。“你这里有这样多的对联,你最喜欢哪一副?”
  小凤趁机说道:“都是泛泛之辞,不甚切合情景心态,似无什么称心如意的。你是非常人物,不知肯不肯赏我一联?”不等蔡松坡点头,便取出宣纸,磨墨濡笔递到蔡松坡手上。蔡松坡难以推辞,便挥染云烟,顷刻间写成一联:自是佳人多颖悟。
  从来侠女出风尘。
  在上款著上“凤仙女史灿正”。这一副对联浑没有一般鸳鸯蝴蝶派的浓重脂粉气息,那一股英雄气慨写到了小凤的心坎上。就在蔡松坡准备收笔的时候,小凤仙急忙阻止,说道:“上款既蒙署及贱名,下款务请署及尊号。你我虽然贵贱悬殊,但彼此混迹京城,你又不是什么朝廷钦犯,何必隐姓埋名。大丈夫行事自当光明磊落,若疑我有歹心,天日在上,应加诛殛。”蔡松坡推辞不得,乃署名“松坡'。小凤仙一见,问道:”你莫非就是大家议论纷纷的蔡都督嘛?怎么改换衣服到这里来呢?“小凤仙问他来京的缘由,蔡松坡假意说是为了攀龙附凤,图些功名富贵而已。不料小凤仙却正色道:”你去做那华歆、苟彧,好好侍候曹操吧!我的陋室龌龊,容不下你这富贵中人!“
  蔡松坡笑哈哈地说:“既然佳人下了逐客令,久留无益。且自去吧!有缘再会,就此告辞!”
  小凤仙在吉云班算不上红姑娘,“叫条子”轮不到她,客人来到院中挑上她的也不多,即使挑上她,十有八回都是不欢而散地把客人气走了。这次也是如此,蔡松坡匆匆离去,她理应依依不舍地送到门口,小凤仙却连房门都没有走出来,老鸨和龟奴相视苦笑,摇了摇头,都说:“这回儿准是又把客人给得罪啦!”
  袁世凯加紧复辟帝制,加紧笼络蔡松坡。经由杨度极力推荐,袁世凯叫他的大公子袁克定拜蔡松坡为师,排定日期讲解军事科学及为将之道,并面许将来陆军总长一职非蔡松坡莫属。民国四年初秋,筹备袁世凯登基的“筹安会”堂而皇之地在北京成立了,杨度主持其事,利用都是湖南同乡的身份,天天到棉花胡同力促蔡松坡列名发起人之一。蔡松坡是辛亥云南首义的元勋,反对帝制、赞成民主,怎肯前后矛盾,自隳令誉,但又不能公开拒绝,只好拖一天算一天。
  为袁世凯称帝作舆论准备,杨度撰写一篇《君宪救国论》,在袁世凯的机关报《亚细亚报》上发表。紧接着又邀请美国古德诺博士写了一篇《民主不适合于中国论》。于是支持袁世凯称帝的活动,便如雨后春笋般地次第展开。梁启超反对帝制,袁世凯的手下打听到他有一篇《异域所谓国体问题者》准备在天津发表,袁世凯先派人去威胁梁启超。梁启超告诉来者,我从戊戌年起就流亡国外,清政府长期要买我的人头,我老人家已习惯了流亡生活。威胁不成,于是袁世凯利用蔡松坡与梁启超的师生关系,带二十万块现大洋向梁启超疏通,希望梁启超不要发表文章。梁启超表面不念师生之情,让蔡松坡铩羽而归,暗地里对蔡松坡授以锦囊妙计,不妨表现得“忠心耿耿,积极劝进。”以图“摆脱羁系,再造民国。”梁启超谆谆告诫蔡松坡:“君子俟时而动,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妨假装赞成帝制,同流合污,先打进他们的圈子,再设法送走家眷,而后才相机脱身。”
  在老师的指点下,蔡松坡便在云南会馆的将校联谊会上发起请愿,请袁世凯改行帝制,速正大位;并在众目睽睽下,签下自己的名字。至此三十四岁的蔡松坡一改常态,天天跟杨度他们混在一起吃喝玩乐。人人都说蔡松坡前后判若两人,杨度笑哈哈地说:“太子太师之尊、兵部尚书之责、陆军统帅之权,那怕蔡松坡不俯首称臣,力图报效这皇恩浩荡呢?”
  杨度是筹安会的主持人,帝制的催生者,未来袁氏朝廷的宰相,是气焰薰天的人物。同时又是个风流倜傥、落拓不羁、寄情声色、醉心犬马的大名士。天天晚上呼朋引类往八大胡同去征歌逐色。蔡松坡决定要打进他们的圈子,就不能免俗,那些人各自有相好的姑娘,蔡松坡自从那次遇到小凤仙后,顿感此女虽沦落风尘,然而出语不俗,或可作为红粉知己,借以应付京中的一班“同僚”。免得每次跟着别人在妓院中自吃自喝,自己不好意思,同时也可使自己有更多的空间活动,于是抱着一种迷离的心情,再往小凤仙所在的云吉班走去。
  蔡松坡进了小凤仙的房间。小凤仙调侃道:“你何不去做华歆,苟彧,那有闲功夫到云吉班来?”
  蔡松坡说:“华歆也好,苟彧也好,自有他人做,暂时还轮不到我。”
  小凤仙笑道:“恐怕不是轮不到你,而是你不屑于去做吧,你也不必再瞒我了!”
  蔡松坡话题一转:“我最近通电拥护袁世凯当皇帝,你又要讥笑了吧!”
  这一回小凤仙正经八百地迎了上去,说道:“英雄处事,令人难测高深,今天做华歆,苟彧,安知明天不做陈琳!”
  蔡松坡怔了一会儿,叹口气说道:“难得遇到你,有这样的慧眼、慧心。可惜天妒红颜,竟然使你沦落风尘,作些卖笑生涯,令人可惜#话音刚落,小凤仙已是垂眉低首,珠泪莹莹,蔡松坡又说了些安慰她的话,越来越触动了小凤仙的心事,索性以几作枕,呜呜咽咽地放声大哭起来。经过泪水的洗礼,小观仙掏心挖肝地将自己的身世,向蔡松坡尽情地倾诉了一番,并要求蔡松坡以诚相待。蔡松坡却说:”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
  小凤仙以为蔡松坡有意敷衍,不禁脸上变了颜色,问道:“你还在怀疑我吗?”说罢,忍痛一咬,把舌头嚼烂,把血喷了一地,说道:“我如果将来泄露你的秘密,有如此血!”
  蔡松坡连忙掏出手帕为她擦拭干净,把她抱在怀中说道:“你这是何苦呢,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真诚,只是怕隔墙有耳,你不急,以后慢慢告诉你。”
  那天,蔡松坡在云吉班大张旗鼓地请起客来,薄暮时分云吉班张灯结彩,里里外外打点得妥妥贴贴,只说客人是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万想不到接着顾鳌之后,是杨度、孙毓筠、胡瑛、阮忠恕、夏寿田等人,连财神爷梁士饴都来了。如此一来,北京城里顶儿尖儿的人物,今晚差不多全集中到了云吉班,把鸨母和龟奴嚇得目瞪口呆。云吉班一般说来不算是第一流的班子,也没有众星拱月的红姑娘,那里敢指望有这样的局面呢?这还不说,等到客人们写了“局票”,不一会儿功夫,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美人儿纷纷报名入座,都是八大胡同的红姑娘,就连首屈一指的花无春也翩然而至。鸨母在外间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吩咐:“小心侍候客人#不断夸赞:”这会儿咱们凤仙姑娘可算是露脸了!“
  夜深客散,小凤仙捱近蔡松坡悄声说:“夜深风寒,不如在此歇下吧,我的房里还没有留过男人过夜呢?”鸨母也笑咪咪地掀帘进来说道:“我有眼无珠,不识这位蔡大人,实在罪过。我已斗胆将蔡大人的车夫打发回去了,定要蔡大人在此委屈一宵哪!”
  红烛高烧,罗帐低垂,鸨母亲自捧进数色点心,说了许多祝福的吉祥话语,龟奴们也来讨了赏钱,小凤仙掩好了门户,满脸红晕地扑在蔡松坡的怀里。对蔡松坡而言,当一位言语不俗、心性相投而又以纯情与真诚相待的女子,赤裸裸羞怯怯地与他肉袒相见时,岂能无动于衰?落红点点,霑染被褥,小凤仙虽然沦落风尘,还保持着清华处子之身,蔡松坡越发怜爱,小凤仙更加情深。
  杨度眼看这位当年在云南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如今与八大胡同的一个二流妓女打得火热。天天醇酒妇人,壮志已经消磨殆尽,时常昼夜不分,不只是耽搁了公务,连棉花胡同家里的老太太也疏于晨昏定省,而结发妻子更是久受冷落。杨度把这种情形报告袁世凯,袁世凯叹道:“蔡松坡果真乐此不疲,我也可以高枕无忧,但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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