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纵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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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纵览-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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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原因,皇家学会享有高度的学术自由,不受政府干涉。这与当时大陆国家如法国的官办学会有本质不同。最初,有许多科学爱好者加入学会,使得它象一个热闹的俱乐部。但正是在这种自由学术空气的薰陶下,皇家学会大大促进了科学研究的发展。到了十八世纪,已经使英国成了科学的中心。至于皇家学会成为一个德高望重的职业科学家组织,那还是更晚的事情。这段真实的科学史表明,皇家学会对科学有着正面的、巨大的推动作用。但是,这些作用并不存在于斯威夫特以此为题材的小说情节里。

在《格列佛游记》里,勒皮它飞岛位于日本东面的大洋深处,直径7837码。它的核心有一个长六英码,最粗三英码的磁石,悬空在金刚轴上。它与地球磁场形成的巨大斥力可以使它悬浮、上升、转弯。这个背景,使此段游记可以名正言顺地作为早期科幻小说来研究。这个飞岛的形象十分深刻,以致于三百多年后,日本卡通大师宫歧俊将它改造成表现另外主题的卡通影片。斯威夫特为什么要让他讽刺对象住在这么个飞岛上?据说是为了嘲笑当时皇家学会制造飞行器的热情。

在这个勒皮它飞岛上,科学家占居统治地位。斯威夫特首先挖苦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学者们任何时候都有可能陷入沉思,走路会撞墙、撞人,或者会中断正在进行的谈话。他们要雇佣名叫“拍击官”的仆役。这些人手拿末端佩有皮囊的短棍,时时跟着主人,看到他陷入沉思,便拍击他们的耳朵或者嘴巴,将他们唤回现实中来。据说,这些夸张的描写来源于牛顿的生活轶事。令人惊讶的是,三百多年后的中国,一个时空完全不同的地方,人们津津乐道着科学家陈景润类似的生活怪僻,并且认为这样才叫真正的科学家!

在斯威夫特的笔下,这些学者对科学的热衷,已经超越了科学本身而泛化到其它领域。比如,他们吃饭的时候,食品要切成几何体的形态。量体裁衣时要用四分仪等复杂的科学测量工具,结果并未作出合身的衣服。而他们赞美一位女性的美丽,也要使用菱形、平行四边形、椭圆等几何术语和音乐术语。这已经有点“唯科学主义”的色彩了。

斯威夫特让他笔下的科学家们从事种种脱离实际的研究。比如废除语言,大家用实物工具来交谈;把橡实埋在土里,让猪去翻找,以此来松土播种;还有用蛛丝来作纺织品、将粪便还原成食物、制造无毛羊、石化马蹄,等等。或许当时的皇家学会里,确实充满了提出类似设想的怪人。不过,斯威夫特显然不理解,五花八门的思想能够自由碰撞,才是科学进步之道。

除了这些虚构的课题外,斯威夫特更讽刺了许多正规的科学研究。比如学者们对天文仪器的使用、植物能量来自太阳的假说,预言彗星尾部将扫过地球的轨道计算,等等。有一段文字甚至将开普勒的恒星运动定律作为讽刺对象。

当然,在讽刺挖苦之余,作者也并未否认,这些飞岛上的科学家把生命沉浸在研究当中,确实取得了很多科学成果。比如他们观测到的恒星、彗星的数量,都是欧洲科学家的几倍。但在斯威夫特的眼里,这些成果无关国计民生,是毫无用处的奢侈品。

如果读者是一位科幻爱好者,这段游记里他最为面熟的文字,大概要算下面这句话了:他们对想像、幻想和发明完全陌生,他们的语言中也没有表达这类概念的词语,同上143页 。我想,读者看到这段文字是否会觉得,三百年后,我们面对的问题并未有本质的改变。

而斯威夫特在整部《格列佛游记》里对科学最深刻的批判,则要属下面这段话“他发现伽桑狄极力宣扬的伊壁鸠鲁的学说和笛卡尔的涡动学说都被推翻了。他预言当代学者热心推崇的万有引力学说最终落得同样的下场。他说新的自然体系不过是一种新时尚,随时代不同而变化;即使是那些用数学原理验证过的理论也不过是兴盛一时,时候到了一样是过时的。”同上,178页。不知三百多年后的科学哲学家弗耶阿本德是否读过这句话,并且引为知音。

可以说,作为文学家的斯威夫特并不理解科学的本质,对科学事业的讽刺有其偏颇之处。但他那独到的慧眼和细致的观察,使得这些讽刺并非无源之水,确实点中了科学领域的某些要害。

“吴国盛指出,科学时代有一个隐含的伦理,即凡是技术上能够实现的,就是应该实现的。”(摘自田松《唯科学反科学伪科学》)在这种隐含伦理的支配下,科学家们往往不考虑后果,任由自己的求知欲引导进行研究。在十九世纪那些科幻先驱者笔下,就已经有了对这一隐含伦理的批评。科幻小说的开山之作,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便塑造了一个刻苦钻研生命奥秘,但完全不计后果的科学家。由于作者是在基督教语境下创作的这部小说,所以,我们能够看到许多涉及教义的文字。但如果不管这些特定的文化背景,而从最普遍的人性出发判断的话,那么,弗兰肯斯坦的问题在于他随意塑造出一个生命,但完全不考虑其生活前途。就象一个青年随意养下私生子,却不负责其生活一样。这种不负责任导致那位被制造出来的巨人心灵扭曲,与创造者为敌,进而与人类为敌。可以这样认为,弗兰肯斯坦进行的这项研究,从纯科学的角度看不出任何问题,并且是成功的,但它逾越了一般的社会道德。反观前不久雷尔教派制造的克隆人事件,美国法庭考虑的第一件事便是,假如真有这么一个克隆婴儿,仅仅作为实验成果而诞生的话,他应该置身于法律的保护之下。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哪怕它只是产生于实验室中。

稍晚时候,斯蒂文森在《杰基尔博士与海德先生》(又译《化身博士》)里,也讲述了一个随意科研的不良后果。医学博士杰基尔发明了一种药物,可以将人性中的善恶两面截然分开。他在自己身上实验这种药物,于是性格分裂,一段时间会变成凶恶的海德先生,一段时间又变成文明的杰基尔本人。而且产生了药物依赖,不得不经常服药维持这种变化。最后,他在处于“杰基尔”人格控制下时服药自尽。由于在这部作品里,杰基尔随意实验的受害者只是他本人,所以读者多少能够对主人公给予一定的同情。

一代科幻宗师凡尔纳并没有专门撰写过反科学主题的作品,但出于他对科学事业的深入了解,也会在一些作品里透露出自己的担忧。在《大炮俱乐部》这部作品的开头部分,凡尔纳以反讽的笔调,开列大批数据,描述火炮技术的发展史。在这些未必属实的数据里,炸死的士兵和马匹的数量成为衡量技术进步的唯一标准。凡尔纳的后期作品《征服者罗比尔》是对航空技术进步的歌颂。作为小说里不重要的旁枝,作者虚构了“世界上第一次空袭”、“世界上第一次空战”。虽然在这些情节里,拥有先进技术的是正义一方,但作者还是在言语间表露了自己的担心。并且,在这部作品的续集《世界主宰》里,罗比尔终因拥有超级技术而自我膨胀,开始与人类为敌。

和上面这些描写科学研究不良后果的作品不同,《伦敦的毁灭》直接描写了过度工业化所导致的灾难,可以说是警示环境问题的早期代表作。在这篇写于一八九二年的科幻小说里,作者罗伯特巴尔以伦敦为背景,虚构了一场由持续大雾引发的巨灾,死亡者达数百万众。而其所解释的灾难原因,和现实中完全一致。当然,这是一篇在科学乐观主义占主流的时代里写下的小说,所以,作者用了倒述的方式,由一名生活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老人回忆那场灾难。而在老人生活的年代里,青少年完全看不到伦敦的雾,只能从历史记录中找到它的踪影。不过,现实比作者的虚构整整晚半个世纪:伦敦烟雾事件发生于1952年,1956年英国通过了净化空气的法案。而又过了几十年,伦敦才彻底告别了环境污染。

科幻宗师威尔斯在《首批来到月球的人》当中,也表达了某种反科学的思想。他笔下的月球人社会,拥有远比地球人类发达的科学技术。月球人在幼年时,都经受过鉴别,以确定它们适合什么样的工作。然后便被分门别类的训练和改造。“每个公民都知道自己的地位。他生下来就是那个地位,他所受的精心训练和教育与他接受的外科手术,使他最后完全适合他的地位,因而他既没有超出那种地位的想法,也没有超出那种地位的器官。” 《威尔斯科幻经典——摩诺博士岛》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316页。这部著作发表于1904年,比最早的反乌托邦小说《大机器停止转动》更早。威尔斯当时的文学地位,足以使这部作品影响到那些反乌托邦作家的创作。

在《摩诺博士岛》中,威尔斯更对“科学无禁区”的信条表示了怀疑。这是科幻史上以对科学表示怀疑为主题创作的早期作品。小说里的摩诺博士是一个狂热的生物学家,因为对动物作活体解剖,引起社会公愤,被逐出文明社会。他和助手蒙哥马利隐居在一个荒岛上继续自己的研究,并且成功地把动物改造成有些许智慧的“兽人”。在这个过程中,兽人们承受着无法言传的巨大痛苦。作者通过遇难者普拉迪克之口,遣责了摩诺博士:如果摩诺哪怕有一点明智的目的,我也至少会对他稍表同情的。对于痛苦,我并不是那么神经质的。如果他的动机哪怕是来自于憎恨,我也会稍稍宽恕谅解他的。可是他竟然是那样不负责任,那么十足地草率粗鲁、漫不经心。他的好奇心,他的疯狂的,漫无目标的研究,驱使着他做出这些事情来。威尔斯《摩诺博士岛》广西师范出版社出版,101页

第六卷:科幻与科学 第六章:沉重的科幻主题——反科学思潮(3)

第三节:反乌托邦名作

上面这些作品,均创作于科学技术的上升时代,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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