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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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出书版)-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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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不够。”兰登插嘴道。“西恩娜,关于这种病毒的任何有意义的讨论都需要建立在对其来龙去脉的了解之上。辛斯基博士和她的团队需要构建一个道德标准,以评估他们对这场危机的应对措施。她显然认为你身份特殊,能够给这次对话增加分量。”
  “恐怕我的道德标准不会让世界卫生组织高兴。”
  “很有可能不,”兰登说,“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去那里。你是新一代思考者的代表,可以提供相反的观点。你可以帮助他们理解贝特朗这种空想家的心态——他们是如此杰出的个体,信念强大到以天下为己任。”
  “贝特朗不是第一人。”
  “当然不是,”辛斯基插嘴说,“他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世界卫生组织每个月都会发现一些实验室,那里的科学家们涉足于科学的灰色地带,从利用人类干细胞到培养嵌合体……甚至杂交出一些自然界并不存在的物种。这相当令人不安。科学进步的速度太快,谁也不再清楚该在哪里划出边界。”
  西恩娜不得不同意这个观点。不久前,两位非常受人尊重的病毒学家——福吉尔和川冈义弘——制造出了一种高致病性变异H5N1病毒。尽管这两位研究人员完全是出于学术研究目的,但他们制造出来的这种新病毒所具有的某些能力还是引起了生物安全性专家的警觉,并且在网络上引发了激烈的争议。
  “我担心局面只会变得越来越昏暗,”辛斯基说,“我们正处在各种无法想象的新技术即将问世之际。”
  “还有各种新哲学。”西恩娜补充说。“超人类主义运动即将从暗处走出来,爆发成主流思潮,它的一个基本信念就是我们人类有道德义务,应该参与自己的进化过程……运用我们的技术来改进我们这个物种,创造出更好的人类——更健康、更强壮、拥有功能更强的大脑。这一切不久都将成为可能。”
  “你不认为这些信念与进化过程相冲突?”
  “当然不,”西恩娜毫不犹豫地回答,“人类在过去数千年里以不断递增的速度进化,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发明了许多新技术——钻木取火,发展农业来给我们自己提供粮食,发明疫苗来对付疾病,如今则是制造基因工具来改造我们的躯体,让我们在一个不断变化的世界里继续生存下去。”她停顿了一下。“我认为遗传工程只是人类进步漫长过程中的另一步。”
  辛斯基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张开双臂拥抱这些工具。”
  “如果我们不拥抱它们,”西恩娜回答,“那么我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如同因为害怕生火而被冻死的穴居人一样。”
  她的话似乎在空中停留了很久。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兰登。“我不想显得很老派,”他说,“但我是在达尔文的进化论中长大的,因此我不得不置疑这种加速自然进化过程的知识。”
  “罗伯特,”西恩娜加重了语气,“遗传工程不是加速进化过程。它就是事物的自然进程!你忘记了一点,正是进化造就了贝特朗·佐布里斯特。他那过人的智力正是达尔文所描述的过程的产物,是随着时间的推进逐渐演化而来的。贝特朗对遗传学罕见的洞察力不是来自某种灵光一现……而是人类智力多年进化的结果。”
  兰登陷入了沉默,显然在思考这个论点。
  “作为一名达尔文主义者,”她接着说,“你知道大自然一直有办法控制人口——瘟疫、饥荒、洪灾。可是我问你一点——大自然这次是否有可能找到了不同的办法?不是给我们带来恐怖的灾难和痛苦……或许大自然通过进化过程创造出了一名科学家,让他发明不同的方法来逐渐减少我们的数量。不是瘟疫。不是死亡,只是一个与环境更协调的物种——”
  “西恩娜,”辛斯基打断了她,“天色已晚,我们得走了。不过在我们动身之前,我还需要再说明一点。你今晚一再告诉我贝特朗不是恶人……并且说他热爱人类,他只是如此渴望拯救我们物种,因此才会采取这些极端的方法。”
  西恩娜点点头。“只要目的正确,可以不择手段。”她引用了佛罗伦萨臭名昭著的政治理论家马基雅维利的一句名言。
  “那么告诉我,”辛斯基说,“你是否相信只要目的正确,就可以不择手段呢?你认为贝特朗拯救人类的目的是崇高的,因此他释放这种病毒是正确的?”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西恩娜向前凑过身,靠近办公桌,脸上的表情果断坚定。“辛斯基博士,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认为贝特朗的行为是鲁莽的,而且也是极其危险的。如果我能阻止他,我一定会立刻阻止的。我需要你相信我。”
  伊丽莎白·辛斯基伸出双手,轻轻握住桌子对面西恩娜的那双手。“西恩娜,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告诉我的一切。”
  105
  黎明前的阿塔图尔克机场空气寒冷,夹杂着水气。淡淡的薄雾笼罩着四周,也笼罩着私人飞机航站楼周围的停机坪。
  兰登、西恩娜和辛斯基乘坐林肯城市款轿车抵达了机场,世界卫生组织的一名工作人员在机场外迎接他们,并且扶他们下了车。
  “夫人,我们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你的命令。”他说着便将三个人领进了简陋的航站楼。
  “兰登先生的安排呢?”辛斯基问。
  “乘坐包机去佛罗伦萨。他的临时旅行文件已经在机上了。”
  辛斯基满意地点点头。“我们讨论过的另一件事呢?”
  “已经在转运过程中,包裹将尽快运过去。”
  辛斯基向他表达了谢意,对方径直向停机坪上的飞机走去。她转过身来望着兰登。“你真的不想和我们一起去?”她疲惫地冲他一笑,将银色长发捋到耳朵后。
  兰登开起了玩笑。“考虑到目前的局面,我不知道一位艺术教授还能提供什么帮助。”
  “你已经给了我们太多的帮助,”辛斯基说,“超出了你的想象。这还不包括……”她指着身边的西恩娜,可是西恩娜已经不在他们身边。
  她站在二十米外的大窗户旁,凝视着正在等待的C…130,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感谢你信任她,”兰登静静地说,“我感到她这辈子得到过的信任不多。”
  “我想我和西恩娜·布鲁克斯会有大量时间去了解彼此。”辛斯基向他伸出手。“教授,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兰登与她握手作别,“祝你在日内瓦好运。”
  “这正是我们需要的,”她说,然后朝西恩娜的方向点头示意,“我给你们俩一点时间,聊完后送她出来。”
  辛斯基向航站楼对面走去。她心不在焉地将手伸进口袋,掏出已经断成两截的护身符,将它们紧紧握在手中。
  “不要把那阿斯克勒庇俄斯节杖扔了,”兰登在她身后大声喊道,“它可以修好。”
  “谢谢,”辛斯基冲他一挥手,“我希望一切都能修好。”
  西恩娜·布鲁克斯独自站在窗前,凝视着跑道上的灯光。雾气很低,乌云聚集,这些灯光显得朦胧可怖。远处的控制塔顶上,土耳其国旗在自豪地飘舞——一抹红底上印着古老的新月和星星符号。这一奥斯曼帝国遗留的痕迹,仍傲然在现代世界中飞舞。
  “我出一里拉,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西恩娜没有回头。“暴风雨就要来了。”
  “我知道。”兰登低声回答。
  过了很久,西恩娜才转过身来看着他。“我真希望你和我们一起去日内瓦。”
  “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高兴,”他说,“可你们会忙着讨论未来,你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老派的大学教授拖你的后腿。”
  她不解地望着他。“你觉得你对我来说年纪太大了,是不是?”
  兰登放声大笑。“西恩娜,我对你来说当然年纪太大了!”
  她有些尴尬,扭动了一下身子。“好吧……但至少你知道在哪儿能找到我。”她像个少女似的耸耸肩。“我是说……如果你还想再见到我的话。”
  他看着她笑了。“我当然想。”
  她的心情好了一些,但两个人都久久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该如何道别。
  西恩娜抬头看着这位美国教授,一种陌生的情感涌上她的心头。她突然踮起脚,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她后退一步时,眼睛里噙着泪水。“我会想你的。”她低声说。
  兰登深情地笑着将她搂在怀里。“我也会想你的。”
  他们紧紧拥抱着,久久不愿意分开。最后,兰登说道:“有一句古语……常常被认为出自但丁的笔下……”他停顿了一下。“记住今晚……因为它是永远的开始。”
  “谢谢你,罗伯特,”她说,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终于感到自己有目标了。”
  兰登将她搂得更紧。“你总是说你想拯救世界,西恩娜。这或许就是你的机会。”
  西恩娜淡淡地一笑,转过身去。她独自走向等待着的C…130,想着刚刚发生的……想着仍然有可能发生的……以及未来的一切可能性。记住今晚,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因为它是永远的开始。
  西恩娜登机的时候,在心里祈祷但丁的话是对的。
  106
  午后苍白的太阳低垂在大教堂广场上空,将乔托钟楼的白色大理石片照得闪闪发亮,并将钟楼长长的阴影投在佛罗伦萨雄伟的圣母百花大教堂上。
  罗伯特·兰登悄悄走进大教堂时,伊格纳奇奥·布索尼的葬礼已经开始。他找了个座位坐下来,为伊格纳奇奥的一生能够被在这里得以纪念而感到高兴,因为他多年来一直在精心照管这座不朽的大教堂。
  虽然外观色彩明亮,佛罗伦萨这座大教堂的内部却朴实无华,没有任何装饰。尽管如此,这一禁欲主义的圣所里今天还是弥漫着欢庆的气氛。来自意大利各地的政府官员、朋友和艺术界的同事纷纷走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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