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某飞行员的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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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某飞行员的恋歌-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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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爵犹如珍宝般的对待。在受到重视的时候,我就不会感受到被母亲抛弃的痛苦。虽然不算是幸福,却也不算是不幸——处在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确定的状态,让空虚的肉体穿上华丽的衣裳,面无表情地站在这里。

    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某件事情。

    低头一看,趴在地上的王子扭着脖子,狠狠瞪着我。他金色的头发沾上泥土,脸孔染上血迹,碧蓝色的双眼怀着深深的憎恶色彩看着我。

    巴雷特洛斯王国第一王子卡尔。拉•;伊尔憎恨着我。

    我发觉到这一点后,受到美丽王子嫌恶的事实,将无奈而悲哀的情绪传递到我迟钝的心灵当中。

    但是,我也觉得自己被憎恨是应该的。他的家园被烧毁、家人遭到践踏,财产也都被夺走,当然不可能不恨我。不过,即使我此时跪下来,向他一五一十说明自己的立场,也没有任何益处。我的工作只是依照别人的命令呼唤风,未受命令的时候就默默站在原地——即使我这样说明也无法当作藉口,因为是我站在十万民众的前方引领他们来到此地,并依照边境公爵写的原稿演说来怂恿民众,而且呼唤飓风毁灭禁卫军团。这些都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拉•;伊尔皇家的人会永远憎恨我。

    我俯视着趴在地面上的国王、王妃与王子,静静地接受这项事实。

    一个月后,在乌云密布的天空底下,我坐在亚历山大郊外圆形剧场的石座上,看着玛莉亚王妃被处刑。

    观众席坐满了群众,数万人的怒骂声毫不留情地攻击着瘦弱的王妃。

    王妃直到最后仍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与气质,姿态相当优雅。

    这时,我麻痹的心中总算产生罪恶感。

    我感到相当不自在,只好在自己的内心辩解。

    ——就是因为这个人挥霍无度,我才会被母亲卖掉。

    ——她丝毫不顾庶民的生活,根本是自作自受。

    藉由这样的想法,我仿佛逃离了深刻的罪恶感。

    断头台的刀子滑下来后,行刑者将王妃的头举向观众席,换来震耳欲聋的野蛮吼声回应。这不是欢呼声,而是来自人性最深层的野兽咆哮。不知为何,我感觉到观众才是败者,而死去的玛莉亚王妃是胜者。我无法忍受听到数万只野兽连呼我的名字。

    在那之后,我的工作只是观赏处刑过程。

    我坐在石座上,看着数百人的头被砍断。

    我无法正视如此残酷的景象,却只能继续坐在那里。因此我照例抛下自己的身体,将心灵融入风中,翱翔于全世界。

    我相信,风永远会守护着我。

    直到那一天……

    风抛弃懦弱的我。

    我的心无法变成风。风不再来到我身旁,温柔地带我脱离现实、绕过一切事物飞翔。

    我看到眼前尽是落败者被砍下头的景象。

    断头台上响起怨恨的声音,鲜血从被切断的脖颈处喷出。被切下的头颅飞到空中,那张脸上憎恶的眼睛直瞪着我。

    数人、数十人在我眼前死去,而我毫无躲藏之处。

    我从石座上站起身,双手遮着眼睛,喊到喉咙几乎要破裂。我抓下银白色的假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流着口水以疯狂的姿态继续尖叫。

    观众席的群众面对我突来的狂态都呆住了,但我毫不在意,仍继续叫喊。直到官员连忙跑来,抱住我的双臂将我带出刑场,我仍一直叫喊到灵魂都绽开裂痕。

    在那之后,我的工作地点改到亚历山大宫殿最深处的房间,端坐在豪华的椅子上正视前方。

    那里的环境大致称得上静谧,不过我既不感到快乐也不觉得痛苦。有时革命政权的干部会来到椅子前方,依照礼仪亲吻我的手背,其余时间我什么都不做。世界似乎静止了,四周毫无动静,而我依旧无法变成风。

    我心想,自己大概永远听不到风的歌声。

    我已经忘记数日子,不知道经过几年之后——有一天,航海家路易斯•;得•;阿拉康抓起我的手。

    “我们飞到天上吧,妮娜•;维恩特。”

    他的口吻就像是要邀我到中庭散步,简简单单便让我从宝座上站起身,并让我除下假发与衣裳,穿上普通的衣服,带我到宫殿的飞行场。

    我们坐上双座式战斗机,在路易斯的驾驶之下飞到天空。

    这是我第一次在心灵处于身体中的状态飞到天空。

    座舱罩外面是辽阔的蓝天,不论放眼何处,都只能看到蓝色。

    我感到一阵怀念。

    过去总是理所当然融入我内心的风,此刻似乎就在近处。

    只要鼓起勇气伸出手,就可以再度与风牵手,听到已经听不见的风之歌——我茫然地这么想。只要我能够下定决心伸出手,只要我拥有如此积极的意志……

    这时,传声管突然传来路易斯的声音。他询问我的本名叫什么。

    我花费一些时间,才想起自己真正的名字。我以为再也没有人会用这个名字叫我了。

    “克莉亚•;库鲁斯……”

    我低声对传声管说出这个名字,路易斯也重复念一次。这时,我不知为何掉下眼泪。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我还是哭了。

    “真是个好名字,克莉亚。”

    路易斯没有发觉我哭了,只是以开朗的口吻这么说。

    ***

    克莉亚用指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起上半身。

    清晨的阳光聚积在风之间。

    她沉浸在梦的余韵里,下了床走近窗边,拉起窗帘。

    隔着玻璃看到的是和昨天相同的清晨景象。早起的军港工作人员宛若豆子般的大小,已经出现在范•;维尔的街道上。白色的大鸟从正上方飞过,消失在山腰的森林里。

    从今天开始,高中生活就要正式展开。

    除了和普通科学生相同的课程之外,还有气象学、航空力学等与飞行相关的科目,另外当然也少不了飞行训练。依据范•;维尔班导师索妮亚•;芭蕾斯的训话,这里的飞行训练相当严苛,碰到高难度的情况还有可能伴随着生命危险。她也提到过去飞行科学生的训练中曾发生的意外事件,并威胁被判定不及格的学生有可能会被转到普通科。昨天在训话完毕之后就放学了,克莉亚在提升紧张感的同时,也发现自己还有一道必须越过的高墙。

    那就是与班上同学之间的交流。

    她昨天再度深刻意识到,自己完全缺乏沟通能力。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普通的对话。

    毕竟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和同年纪的人交流过。

    一直到六岁,她在城里都被当作魔女而排斥;在接下来的九年当中,则以妮娜•;维恩特的身分默默坐在椅子上,能够私下交谈的对象只有风而已。虽然她会和革命政权的干部进行公式化的交流,但也只是朗读别人决定的台词,或是默默让人亲吻她的手背,不算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沟通。

    除此之外……虽然不是要找藉口,但范•;维尔班的学生都是贵族高官的子弟,遵守着关于彼此身分的无形规则,在对话之前会先充分检讨对方与自己的身分高低才开口,举止态度也具有高雅的气质,用词优雅而洗练,绝对不是无法和他人好好说话的克莉亚所能应付得了。但是从今天开始,她也得踏入这些人的圈子里。

    克莉亚感觉肚子一阵紧缩,不知从何处升起忧郁的情绪。果然就如乌西拉夫人所说,像她这样的人想要上学,根本是有勇无谋的尝试——克莉亚不禁开始感到心虚。

    但是,学校里也有让她期待的事。

    (今天或许可以见到卡路儿。)

    她昨天非但没有跟卡路儿打招呼,甚至也没有见到他。但今天范•;维尔班和圣特汝尔班会共同举行飞行训练,到时候一定可以看到他。

    (卡路儿……)

    她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开始感到兴奋,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她想起前天宛若梦境般的情景,祈祷着能够再度和他一起度过如此美妙的时光。

    克莉亚的脸上泛起害羞的笑容,脸颊变红,心跳开始加快。

    她以腼腆的表情洗过脸、刷过牙,不等侍女过来便自己换上制服,没有吃早饭就离开风之间,骑上脚踏车。

    ***

    伊斯拉岛上有两座机场。

    位于右岸后方的是伊斯拉空艇骑士团专用的梅克留斯机场,左岸中央的则是凯格斯高中飞行科学生训练用的艾斯可里埃机场。不过空艇骑士团正规军的飞机当然也会使用艾斯可里埃机场,因此学生们为了避免妨碍到正规军,只能使用机场边缘小小的跑道以及破旧的航空指挥处。

    上午八点半,炙热的朝阳照在跑道的红土上。

    维修工人奔波在二十五架双座式战斗机“阿尔康号”的周围。由机身向外突出的两片旋转翼以低速旋转,纷纷掀起尘土。

    在尘土当中,全体共四十八名飞行科学生身穿练习生用的飞行服,挺直背脊排成整齐的队伍。

    队伍前方站着一名身穿伊斯拉空艇骑士团正式军服的年轻女性教官,以凛然的态度盯着学生们。

    朝阳映照着她鲜明的金发与勇猛坚毅的表情,紧紧贴附在身上的军服则在胸部与腰际描绘出优雅而丰盈的女性曲线。

    她是范•;维尔班的导师——索妮亚•;芭蕾斯,今年二十七岁。

    她的本职并不是教师,而是现役的骑士团正规军人,因为接受凯格斯高中校长的委托才调为飞行科教官。因此,她身上带有浓厚的军人气质,不论对方是学生或教官同事都毫不留情。

    “从今天开始就要进行正式的飞行训练。你们在训练学校应该已经学会起飞、水平飞行、浮升、降落等基本技术,在此要更加提升这些基本技术的精准度,并学习更高难度的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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