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为了躲避人类的污垢,才要去的地方。
人类进去是那里的禁忌。
我稍微想想,自然是这个道理。
但是。
“只有我一个,一定有办法的吧。而且,草原住民不是找人类的夫婿吗?”
‘唔,虽然是这样……’
“和我结婚吧。”
‘哎?哎?’
四周尖锐的视线盯着我,我甚至感到了刺痛。
‘可是……克绮如果和我们一起来,可能会死掉啊!’
“草原住民们,不都如此吗?”
‘不是啊。克绮应该在这边生活啊。’
“如果我身边没有追风者,我就会死。这是一定的。”
还是那边风险比较小。
而且惠已经不在了。
‘克绮……你是认真的吗?’
她的眼睛很认真。
她真心的提问没有任何城府。
“我是认真的。”
我从身体深处说出这句话。这时。
我听见背后有吼声。
这吼声拖着尾音,充满了恐怖。
这咆哮让我后背发颤,我甚至几欲跪在地上。
如果现在是夜晚,我大概会倒在地上,或是拔腿而逃吧。
我知道这叫声的意义。
这叫声的本源和少女是一样的。
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提问。
问我的觉悟,问我的价值,问我自己的声音。
我没有逃跑。我也没有倒下。
我用双拳捶了膝盖,然后凛然地挺起了胸膛。
“我想娶追风者!”
虽然我看不见他们,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我朝着他们用力喊着。
“我的名字是九门克绮。
真名也是九门克绮。
我想入赘到草原住民之中。”
吼声还是没有消失。
我能够感觉到后背上有很热的呼吸。
我的脖子好像触了电,我感到随时都会有牙咬进来。
既然这样干脆什么都不管了。
“请让九门克绮娶追风者吧。不,九门克绮决定要娶追风者。
没有异议的给我闭嘴。有异议的给我站出来!站出来的,我把你们全都打服!”
‘族长……’
追风者小声说。
叫声还是没有消失。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用力握紧了双拳。
最后,终于。
我感觉,身后听见的声音变为了笑声。
一匹灰色的狼堂堂地走到我面前。
巨大的灰狼张开大嘴,伸出舌头,朝我一笑。
它向我伸出了一条前肢。
我跪在地上,捧着它的前脚。
这就像是和狗玩‘伸手’一样。我拿着狼的手。
我感到了很沉的重量,很有摩擦感的皮革,还有里面流动着的热血。
它琥珀色的眼睛,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我对它低下头行礼。
周围响起了叫声。
快活的不协和音。
祝福的声音。
狼的族长放下了手。
我想慢慢站起来,但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来我有点太逞强了。
我的心跳十分剧烈,喉咙都感到疼痛了。
‘来。’
追风者伸出手,我抓住了她的手。
‘族长说,克绮的气味很好。是个很有胆量的雄性。’
“……是吗。”
我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么一句。
我脚有些站不稳。追风者的手很温暖,让我平静了下来。
“看来我也得努力学习你们的语言了。”
我不知道草原住民如何生活。
如果让我在荒野上奔跑捕捉猎物,那我大概会很困扰。最好也别让我吃生肉。
不过,这些问题一定能够解决的。
看我来解决吧。
‘我会教你的。全部。’
我身边有追风者。
“你在哭什么?”
‘我,我,有点高兴……’
“是吗。”
‘克绮不也是吗。’
我听她一说,才注意到自己脸颊上也有热的感觉。
我用手指一抹,发现确实是眼泪。
门像炎雾一样摇动着,门两边站好了队列。
是狼的队列,它们都低着头。
最前面,族长站在门前。
‘那,我们走吧。’
“是让我们领头进去吗?这样可以吗?”
‘因为是我们带回来的门。所以说是让我们走在最前面。’
“是吗。”
我们牵着手,向前走去。
我们走在狼们做出的婚礼大道的中间。
我们朝着未知的门走去。
我突然想起来。
“这种时候……”
我用两臂抱起了追风者。
‘克绮!你做什么啊!’
“这是人类的风俗。结婚的时候,男人要抱着女人走。”
‘放下我啊!太不好意思了!’
“这不挺好吗。”
四周响起了起哄一样的叫声。
族长也张大了嘴笑着。
“看来不错。”
‘克绮又欺负人!’
我为了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便用嘴唇封住了她的话。
我抱着她,接近了门。
我朝族长低头行礼,然后穿过了门。
景色转变了。
一望无际的绿色。
我踏着柔和的风。
我们听见了声音。
风吹拂着青草的声音。
缓缓流着的小河的声音。
在晴朗的天空中飞翔的无数小鸟的歌声。野兽的吼声。
数不尽的生命的声音。
它们在祝福新来的我们。
我感到十分快乐,于是拉着追风者转了起来。
突然我变成了被甩的一方。
跟着出现的狼们,也来加入了我们跳舞的圈子。
这大地上有生命。
有认识我们的朋友。
大概,我们能够在这里活下去。
虽然不知道明天会如何。
今天的我们是幸福的。大概,这,一定是全部。
……
有句话叫做,离去的人日益生疏。
过了七年,人也会改变的。
为了生计,没了空闲。事情接连不断发生,没时间处理。
活着的都拼命活着,根本没有空闲去想死人的事。
我,峰雪绫,这七年里也一直很忙。
都是些大学啊学分啊的事情,到毕业用了六年。
毕业了之后,我就被放到了深山里,去做什么‘得度’啊,‘四度加行’啊,‘传法灌顶’什么的,忙的不能再忙了。
我终于修成了‘阿暗梨’,回到了家里,结果等着我的是每天更过分的修行。
偶尔看到了同学,他们问我是不是放弃了梦想。
问我是不是早就不当音乐家了。
那些家伙什么都不懂。
从很久以前,寺庙和演艺就是无法分割的。
各种理由都有,关键是,和尚也是演艺人士的一种。
有各种的法事。
那关键是表演才能。
实况表演。
如果嘟囔一堆东西一直说教,让大家的脚都麻了,所有人都打瞌睡,那是伪劣的表演。
真正的法事很强大的。
和尚光头闪着金光,能用浓重的声音让观众都哭出来啊。
这要不是表演,还能是什么呢?
和尚头是断绝尘缘的标志,就像是用说唱代替了摇滚。
其实。
我老爸认真地颂经,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我在旁白听着就热血沸腾了。
眼泪都出来了。
鼻涕也出来了。
让人想大声喊。
想用十六拍的速度敲木鱼。
我有一次没忍住,结果被老爸眼睛冒火地揍啊。
……所以说,和尚的修行就是音乐会现场的修行。
我没有扔掉音乐家的梦。
哦,说到哪里了。
反正,整天忙来忙去的没有空闲,一年也就一天能够舒服呆着,那就是忌日。
然后,今年小惠的祥月忌日又到了。
算是亲戚的,只有我和房东小姐。
然后就只有老爸了。不过我们反正是不张扬地办。
我在打扫门前,来了熟人。
‘峰雪君,好久不见。’
‘啊,房东小姐。你好。’
这个人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她过多久也还是年轻。也不光是如此。
她平和、沉稳,从来没有改变过。
‘这个……请带给大家吃吧。’
‘啊,总是麻烦您。’
我接过袋子。袋子很沉。
她居然拎着这么沉的东西走来……
旁边干活的和尚,很眼馋地看着这边。
啊啊,真是不象话。
房东小姐每年都会带来斋饭。
她连斋饭都擅长做,真是吓人。
我们这里的和尚,每年都诚心诚意地等着这一天。
虽说我也一样吧。
‘那,我能进去问声好吗?’
‘走吧。’
我把袋子交给了一个和尚,(我还用脸色告诉他,别偷吃),我们向墓地走去。
九门家代代之墓。
那里这么写着。
我们往黑色的墓碑上泼水。
‘今天也没有露面啊。’
房东小姐轻轻地说。
‘我还以为,去年的第七忌上,他能出现呢。’
我点点头。
小惠死了……也就是说,那家伙跑掉之后已经过了八年了。
不知道他在哪里如何生活,不过至少也露个面啊。
‘啊啊,那个三角家伙。’
‘三角家伙?’
‘无耻无义无人情。他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等得多伤心啊。’(编者按:日语‘角’和‘欠’发音一样……)
‘别这么说。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房东小姐说着,把花轻轻献在了墓前。
漂亮的百合花束。
‘……结果,连封信都没寄来……’
房东小姐温柔地笑着,还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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