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露出了微弱的笑意,然后就合上了。
那笑容简直过于没有防备,就好像要这么消失了一般。我下意识地晃着她。
轻。
比背着的时候还要轻。
她的死亡已经临近了。
‘嗯,克绮。’
她的嘴唇张开了,我动摇了。
我想对她说,别再说话了,现在要休息。
但同时。
也许她失去了意识之后,就会去往我再也够不到的地方。
这种疑念无法停止。
‘约定,还记得吗?’
“记得。可是……”
“你不会死的。”
我说着,就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死了之后……克绮会吃掉我吧。’
这句话,让我突然想起来。
能够拯救她的方法。
“我马上回来。稍等一下。”
我到炉台寻找刃物。
虽然有尖刃的就行,但是如果是菜刀会很难把握。
我找到一把手掌大小的小刀后折回。
小刀闪着光,少女抬起了头。
‘太好了,克绮会吃我呢。’
“不对,正相反。”
我把小刀对准了自己的指尖。
虽说是很小的伤口,但想要扎自己还是需要勇气的。
刀尖刺进去,拔出来,血马上涌了出来。
‘啊……’
少女很吃惊,我伸出了手指。
少女的嘴唇,被鲜血润湿了。
她含着我的手指。
她的喉咙在咽着。
我的鲜血,如果能够成为魔力,那么--
她用力吮吸着我的指尖。
少女的双手捧着我的手。
然后,她就像是婴儿吮吸母亲的乳房那样,开始不由自主地吸着我的鲜血。
“--唔”
我指尖的伤口很小,流出的血也不至于关系到我的性命。
但即使如此。
少女每次吮吸,我的全身就会感到极大的脱力感。
并不只是血,还有些更大的东西。生存的力量本身都被吸走了的感觉。
我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指尖。
我就是我的指尖,就是我流出的鲜血。
血,是九门克绮体内流着的血液,是现在流入少女体内的血液。
我的轮廓开始扩大。
我怀里的少女,我怀抱着的WO,WO倚靠在我身上,我和WO的体温逐渐重合--
眼前变得昏暗了。景色溶入了黑暗中。
视野逐渐地融合起来了。
锐利而坚硬的纯白一色。
满眼望去全是冰的平原。
从地面的尽头直到另一个尽头一直都是冰。星光染上了一层苍白的颜色。
在地平线的另一边,有无数的身影在奔跑。
迁徙。狼群的迁徙。
由北向南。
从纯白的冻土,一直到踏青的大地。
四只脚跃动着。摇动的毛皮,金色的,银色的,还有灰色和黑色。
一只年轻的公狼,灰色的毛皮上还有斑点。它跳了起来。
它在空中翻身变化着,变成了裸露的两只脚的动物。
人的皮肤在冰雪中迅速变得通红,公狼发出尖叫声摔倒了。
它跳起来大笑了之后,又变回了四只脚的动物。
轻薄者的滑稽行为,让狼们吼了起来。
那是笑声。
这笑声,逐渐扩散到了整个狼群。
从冰原的彼方,逐渐地露出了朝阳的一角。
一瞬间,只有一瞬间,苍白的冰原,染上了鲜艳的蓝色。
狼们顿时安静下来,对着朝阳的一角低下了头。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朝阳把冰染红,染成了燃烧的火焰的颜色。狼群们开始高声吼叫。
迁徙的人狼。
草原的,住民。
--那不是梦。
梦,是让思念驰骋在逝去的过去。
梦,是让思想描绘尚未到来的未来。
无法触碰,无法确定的时候,思索而烦恼,然后就是梦。
从哪里来,又向哪里去。
那才是人类疑问的终点站,所以,成为了梦。
草原住民不做梦。
从哪里来,向哪里去。
那不是梦。
他们是知道的。从骨髓里面就知道了。
我们,是因憧憬而出现。
我们,是在向灭亡前进。
所以,微睡,不是梦。
能够做梦的富裕,从一开始就是没有的。
草原住民的传说中,有一个男人。
男人娶了七次妻子,七次失去了妻子,男人悲叹生为人身的脆弱,开始憧憬野兽的力量。
男人祈愿着,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具备战斗的牙齿,探寻的鼻子,守护体温的毛皮。
男人的愿望实现了,于是诞生了草原住民。
这样,草原住民成为了人类的憧憬。
人类嫉妒它们,但也祭奉它们。
但是,逐渐地,人类的数量增殖了,忘记了过去,舍弃了曾经的憧憬。
人类煅冶着比牙齿还锐利的长枪,晃动着照亮黑夜的火焰,猎取了野兽的毛皮缠在身上,人类并没有想着要成为野兽。
人类的憧憬消失的时候,草原住民便注定了要灭亡。
现在统治着地面的是人类,人类不认可的东西,就要从现实中消失。
广阔的草原之海,逐渐变成了人类的农田。
草原住民,逐渐潜入了山林之中。
即使如此,人类的毒还是侵蚀了他们。
如果是没有智慧的野兽,就会毫不知情地灭亡了。
如果是有智慧的人类,就会输给自己的智慧,因绝望而心碎。
但是他们是有智慧的野兽。
有着渴望生存,将绝望踩在脚下的野性,和能够跨越困难的智慧。
遇上了荒唐事,他们没有诅咒。
面对绝望,他们没有放弃。
他们捕食猎物,生养孩子,只是每一天每一天都面向北风,忍耐着缓慢到来的死亡。
--这样才应该叫做悲惨吧。
已经没有了希望,只有对灭亡的知晓才是他们心灵的支撑……并且,还是夺走生命的毒。
毒总是侵蚀弱者。
每当产子时母子一起倒下,每当幼子发狂而死,草原住民便会隐藏到更深的地方。
朝着人眼尚未触及的地方,朝着人毒尚未到达的地方。
毒总是比他们要快。
幼子还没有长大,母亲就倒下了。
活下来的老人,沉默着,咬紧牙关承受着荒唐。
草原住民,最后的年轻人。
名字,叫做追风者。
‘克绮君……?’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现在追风者在我的怀里。
她睡得很安稳,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关键是,我怀里已经能够感觉到充实的重量。那种即将消失的单薄感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我松了口气。
我想起了刚才的梦。
不对,是否该叫做幻视呢。
刚才,我看见的都是真实的历史。对这一点,我没有丝毫怀疑。
不知道理由。但我如此确信着。
草原住民经过悠久的时间一直走在灭亡的道路上。
她,就是其中最后的一个人。
这个人现在睡在我旁边。
她那睡眠中纯真的表情,让我心中泛起了一股温暖。
‘克绮君?’
我听见了这小心谨慎的声音,便抬起头。
房东小姐放下了购物篮,在我身边注视着。
‘我妨碍你们了吗?’
“没有。”
我反射般地回答,然后从客观视角来审视我现在的状况。
同一床被褥中,拥抱着的一对男女。
嗯。
这应该是特别容易招致误解的状况。
我尝试辩解。
“我承认,对于我现在的状况,容易产生某种解释,但那是不正确的。如果只从结果上来看,我和她睡在一起,确实容易联想到我趁病人卧床的时候偷袭,但结果之前的过程是清白的。当然,因为我也有一段无意识的时间,并没有记住所有的过程,但即使如此……”
‘克绮君。’
“在。”
‘午饭,吃吗?’
“……我吃。”
我轻轻地放开怀中的少女。
我把少女抱在怀中那柔软的感觉,让我觉得有些不舍。不过这是秘密。
……
午饭是卷心菜的汤。
调味只用了盐胡椒和煮透的猪排骨。
精心撇出了油脂和浮渣,做成了一碗清澈的汤。引出了卷心菜的甜味,仿佛营养都渗入了体内。
我有了些食欲的时候,房东小姐又拿出了一口大小的细牛肉三明治。
这让我越来越有胃口。
自己做的细煮牛肉和溶化了的黄油搭配起来,简直就是绝妙的风味。正好用来填饱肚子。
关键的是,菜谱是房东小姐一流的技术。
我虽然不想抱怨。
只是。
我吃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我看,让我有些不自然。
“……什么事呢?”
‘追风者的状态好多了呢。我吃了一惊啊。’
“是啊。”
‘不是说,病是从精神开始的吗?刚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受,不过现在好像没事了。’
“是啊。”
‘克绮君,做了什么呢?’
“……”
让她喝了血,这么说肯定难以相信。
‘克绮君,做到什么地步了?’
“只是呆在一起而已。”
‘是吗……’
“……还有。”
她看着我,一直发问。我只好强制地转换了对话的方向。
“房东小姐一直都没有问我。没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惠的事。”
‘希望我问吗?’
“不是。只是,如果我是房东小姐的话,大概是会问的。”
‘为什么呢?’
“一个是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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